蘇婷眼睛亮了,眉眼染上笑意:“你買到棉花了?這有多少斤?”
“二十斤。”
“真有二十斤啊?”
“好幾戶一起湊的。”
農村有自留地,但不大,就一小塊,種青菜的人多,棉花很少有人種,就算要種也不會太多,基本緊著自家打棉被做棉襖的量,所以二十斤棉花,一家兩家的真拿不出來。
不過一個大隊那麼多人,家裡有棉花的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家裡不著急打棉被做棉襖的,覺得棉花放著也是放著,不如賣掉掙點錢,年也能好過些。
於是各家湊一湊,二十斤棉花就有了。
但有了棉花還不夠,得找人彈棉花,他買棉花的大隊沒人有這手藝,有這手藝的所在大隊又遠,大晚上賀東川懶得折騰,就把棉花帶回來了。
“那我們明天是去找這人彈棉花嗎?”
“我找人弄了兩張棉線票,明天咱們先去縣裡彈花社問一問,如果排隊的人不多,放縣裡彈也行。”
彈棉被需要的就兩樣東西,一棉花,二棉線,工人做工本身不需要票,給錢就行。
他們什麼都不缺,無所謂找誰彈棉被,需要衡量的隻有時間,房子已經分下來,他們馬上就要搬進去,急著要棉被。
想到這賀東川問:“咱們的行李寄過來了嗎?”
“應該寄過來了吧?”
寄包裹時,取貨單他們自己拿著了,不另行郵寄,所以蘇婷也不清楚有沒有到。不過從首都寄到榕市,急件也就一周左右,榕市到滬市還近一些,這都一周半了,怎麼都該到了。
蘇婷說:“明天去郵電局看看吧。”
賀東川點頭:“行。”
因為明天事情多,所以這天晚上夫妻倆早早就睡了。
周日賀焱不用上學,蘇婷就沒定鬨鐘,起得比平時晚,七點多才睜開眼。當時外麵天已經亮了,床的另一邊也冰涼的,賀東川早就起來了。
穿好衣服出去,桌上果然擺著早飯,但摸著還有溫度,顯然賀東川回來沒多久。
念頭剛閃過,他就從浴室裡出來了,問道:“醒了?”
“嗯,你什麼時候起來的?”
“六點半左右,出去轉了圈,買了點早飯,你趕緊刷牙洗臉,我去叫孩子們起床。”
蘇婷應了聲,進浴室洗臉刷牙。
知道今天能出去玩,兄妹倆都挺期
待,起床時沒怎麼鬨騰,八點不到,他們就吃完早飯,下樓準備出門了。
下去時正碰上張豔萍,看到賀東川手上提著蛇皮袋,驚訝問:“你們拿那麼多東西要去乾嘛?”
“去市裡郵電局拿東西。”蘇婷回答說。
“你們剛搬過來的就有人寄東西啊?”
“是我們來之前自己寄的,一些行李。”
張豔萍恍然:“原來是這樣,那你們一路小心。”
蘇婷笑笑,讓兩個孩子跟她揮手道彆。
走出招待所,蘇婷就看到了停在外麵的軍用吉普,看賀東川走過去,就知道這車是他打申請借來的,帶著倆孩子坐上車。
賀焱六歲以前跟著爺奶生活在首都,不說隔三差五坐車外出,偶爾還是能沾一沾爺爺的光。再加上年前回首都,賀父安排來接他們的警衛員,開的也是軍用吉普,所以看到這輛車,他並不覺得稀奇。
但慢慢對去年過年的事已經沒印象,所以看到吉普車的態度跟哥哥正相反,上車後東摸摸西摸摸,被蘇婷抱著也不消停。
滬市基地離縣城不遠,開車也就二十分鐘左右。
到縣城後,他們先去彈花社。
彈花社門臉不大,裡麵大概就是二三十平,進門兩邊各放著兩個櫃台,賣棉線、棉花和棉布,正對門也擺了一張桌子,算是前台,負責登記客戶信息,給排好的,而在前台後麵有一條過道,直通後院。
後院是他們乾活的地方,冬天彈花社生意好,每天七點準時開工,彈棉花的聲音從後麵出來,他們聽慣了的不覺得什麼,蘇婷這種第一次聽的覺得挺難受。
慢慢也把嘴巴撅起來,用手指堵住耳朵說:“不好聽。”
賀東川聽到,便讓蘇婷帶著兩個孩子出去,他自己留在這登記,還把車鑰匙給蘇婷了,讓他們去車上坐回。
蘇婷實在不喜歡聽彈棉花的聲音,就接過鑰匙帶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回到車上,慢慢又活蹦亂跳起來,站在座椅上,趴著車窗往外看,時不時還衝車窗吹口氣,看著霧氣漫上玻璃窗,就忍不住咯咯笑出聲。
等了十來分鐘,賀東川出來了,手裡拿著張單子遞給蘇婷。
蘇婷打開單子看著,上麵內容很詳細,除了登記收到的棉花和棉線票數量外,還登記了要打的棉被以及單床棉被所需棉花的數量,最後還寫了賀東川給的錢,以及取貨時間。
“三天?”
賀東川說:“嗯,到時候我請個假,跟你一起過來拿。”
蘇婷點頭,折起單子又問:“到時候棉花棉線是不是有的退?”
“棉花能退,棉線看情況,沒用完的會退還給我們,不過聽工作人員的意思,棉線大概率沒得剩。”
棉線剩了拿回去也沒什麼用,蘇婷針線活做的,用最簡單的一句話來說就是,還沒賀東川做得好。
他年少當兵,這些年衣服破了全是自己縫補,雖然技術沒多好,但至少能把補丁打平整。
蘇婷就不行了,穿越前她沒補過衣服,哪怕是最窮的那半年,衣服穿破了,她乾的也就是上網買九塊九一件的T恤。
彆說,九塊九的T恤雖然不經穿,但看著真不算廉價,反正她不說,彆人也不知道是多少錢買的。
這樣的T恤穿壞了,扔了蘇婷也毫無壓力,哪像現在,買件衣服她都得斟酌再斟酌,甚至笨手笨腳地開始學著縫補衣服。
是真笨手笨腳,第一次縫衣服,蘇婷手指上戳了三個洞。
到現在,她縫補出來的衣服也就勉強能看,跟賀東川比還差得遠,所以家裡縫補衣服的活,基本都落在了賀東川身上。
但他們倆,說白了技術半斤八兩,他們也就隻能補補孩子玩耍時不小心
勾破的衣服,要是洞劃拉大了,基本隻能買新的。
所以工業本上每月供應的一小卷棉線足夠他們用的,彈棉花的棉線剩不剩都無所謂,但話說回來,彈棉花的棉線和縫衣服的好像不太一樣,要粗很多。
胡思亂想間,郵電局到了,兩人拿著取貨單去找工作人員,一問包裹果然到了,被堆放在角落裡。
工作人員對照著取貨單數件數,確認沒問題後,就讓他們把東西拿走。
包裹有好幾個,而且體積都不小,好在吉普車大,全塞進後座後,還能留點位置給賀焱坐。
取完包裹後,他們沒直接回去,而是回到郵電局給賀東川父母打電話,蘇婷也給蘇父蘇母寄了封信,告訴家裡人,他們已經在滬市安頓好。
打完電話,他們又去縣裡供銷社逛了一圈。
供銷社不大,櫃台隻比大院供銷社多兩個,擺著幾樣電器撐場麵。
戶口雖然落下來,但蘇婷手頭的票仍舊不多,就沒怎麼買東西,看一圈就回去了。
進大院後,賀東川直接將車開到十棟樓下,一樓住戶聽到動靜都跑來看,見到蘇婷招呼著問:“蘇同誌過來啦?這位是你丈夫吧?”
說話的人叫孟秀珍,住他們家樓下一零二,之前來打掃衛生時蘇婷跟她打過照麵,知道這是位熱心人,笑著介紹道:“這是我丈夫賀東川,這是住咱們家樓下的孟姐。”
賀東川點點頭說:“孟姐。”
“賀同誌好,”孟姐臉上帶笑問,“你們這是打哪來啊?”
“去了趟縣裡郵電局拿東西。”
蘇婷回答時,賀東川已經拉開後座車門,從裡麵一件件往外拿東西,孟秀珍驚訝問:“這麼多東西,都是從郵電局拿的?這郵費得多少啊?”
蘇婷無奈地說:“我們也是沒辦法,閩地離滬市太遠了,我們又帶著兩個孩子,拿不了那麼多行李,隻好把大件郵寄過來。”
孟秀珍想想也是,搬家不容易啊,當初她來隨軍,家裡也有好些大件,扔吧不舍得,帶吧拿不動,隻能放家裡鎖著。
但那至少是他們家,東西放屋裡誰都拿不走,不像蘇婷他們,在閩地住的也是部隊分下來的房子,東西拿不了,可不得想辦法郵寄過來嗎。
說話間,包裹全被從後座拿了下來,賀東川提著兩個包裹就往樓上去,蘇婷讓賀焱帶著慢慢在樓下玩,自己也拖著個包裹準備上樓。
隻是她拖著包裹走了沒兩步,孟秀珍就過來搭把手說:“我跟你一起抬吧。”
“不用,我們自己般就行了。”蘇婷連忙說,不好意思勞煩她。
孟秀珍擺手說:“沒事,都是鄰居。”
說完沒起身,跟著蘇婷一起把包裹抬起來。
這包裹看著大,實際重量也不輕,她們兩個人抬,才爬了半層樓梯就氣喘籲籲起來,歇息的時候,孟秀珍擦著汗問:“你們這包裹裡裝的什麼?怎麼這麼重?”
蘇婷說:“應該都是書。”
“這麼多書啊?”孟秀珍問,“你平時很喜歡看書?”
“還行。”
孟秀珍笑:“難怪,看你第一眼,我就覺得你像個文化人。”
蘇婷也跟著笑:“這哪能看出來。”
“怎麼看不出來,就你對門住的沈璿你知道吧?她學曆就高,中專畢業,說話溫溫柔柔的,你氣質跟她有點像。”孟秀珍說完想了想,又補充說,“不過你沒她傲。”
“我學曆也沒她高。”
“你什麼學曆?”
“初中畢業。”
“那是沒她高,不過你學曆也不差,找工作容易,你以前是乾什麼的?”
“我之前沒上班。”
“為啥啊?你這學曆應
該好安排工作吧?”說著想起樓下倆孩子,哦了聲說,“你要在家帶孩子是吧?”
蘇婷含糊說:“差不多吧。”
“你家閨女小,現在上班是不太方便,過兩年送托兒所去就好辦了。”
兩人聊著天,賀東川就從屋裡出來了,看她們堵在樓層中間愣了下,一步兩級樓梯地往下走到她們麵前說:“我來拿吧。”
話音落下,提起包裹就往上走去。
那包裹蘇婷和孟秀珍兩個人抬著都費勁,但賀東川單手就能提起來,而且腳步穩健,看不出一絲吃力。
孟秀珍感慨道:“你男人力氣可真大的。”
蘇婷謙虛說:“他力氣是還行。”
“不止還行吧,他肯定單手就能抱起你。”孟秀珍肯定說道,又突然想起什麼,抬手撞了撞蘇婷胳膊,“他有沒有單手抱過你?”
蘇婷聲音含糊:“……嗯。”
孟秀珍好奇問:“真有啊?什麼時候?他怎麼抱的你?”
蘇婷難以啟齒,賀東川不止單手抱過她一次,但基本都是在少兒不宜的時候。
見她紅著臉不吭聲,孟秀珍心裡有數了,聲音幽幽道:“看來賀副團長身體很好啊!”
蘇婷一下子就想歪了,但又覺得孟秀珍這話不是她想的意思,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她覺得孟秀珍還是挺保守的。
隻是當她轉過頭,就對上了身邊女人滿是打趣的目光,那一瞬間,蘇婷腦海裡冒出一句話——
人不可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