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有初納悶裡往後看了看,視線中仍舊是一團黑霧。直到他走得近了,才隱約看出他捧了什麼白乎乎的東西過來,鋪到她旁邊地上。
“乾嘛呢你?”她用氣音說話。
鐘嶼亦是低聲:“你不是讓我睡地上嗎?”
“……”紀有初:“沒讓你睡我這邊的地上啊!”
過了好一會兒,對麵這人都沒有動靜。紀有初看他都利索鋪好躺下來了,又是鬱卒發問:“這時候怎麼不聽我的了?”
鐘嶼厚顏無恥:“讓我親一下,就聽。”
“……”紀有初被他噎得死死的,重新躺下,翻了個身,把下麵席夢思弄得吱呀響:“你愛睡哪就睡哪。”
鐘嶼在黑暗裡無聲笑了笑,將地鋪打好後也躺了下來,兩隻胳膊交疊著放下腦袋下麵,睜眼看著黑不溜秋的天花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方才又開口:“紀有初。”
沒人回應。
“我知道你沒睡著。”他頓了頓再喊:“紀有初。”
紀有初翻著誰也看不見的白眼:“你到底有完沒——”
“對不起。”
鐘嶼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不僅立刻打斷她話茬,還讓她狠狠怔了下。他為哪件事道歉呢,她忍不住想,是為晚上的突然變臉,為他的奚落,為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還是……
為了那枚突如其來的吻?
“為我今天的態度。”他像是聽見她心裡的聲音似的給出解釋:“都不是發自內心的,純粹是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
沒有人說話,氣氛一下就凝滯起來。鐘嶼莫名覺得有點心慌,伸手往床邊上摸了摸,溺水的人想要抓著什麼浮木似的。
紀有初正煩著呢,翻身過來把他手打開了:“就沒有彆的錯的地方了?”她頓了頓,裝作若無其事的發問,其實尾音吊得老高。
“還有什麼?哦,對的,還有一處。”
夜色無聲,他匿在黑色裡,靜默著笑了笑。這時忽然支起身子,一隻手抵在床上,將她又一次打過來的手壓得死死,聲音低沉裡帶著一份啞:“沒有再吻得狠一點,吻得久一點。”
“鐘嶼!”紀有初喊他名字,恨不得把這幾個嚼碎一樣。隨即卻想到,他說他就喜歡她這麼喊他,又硬是把要重複的心給死死按住了。
她將手從他手下麵抽出來,再翻了個身,還是拿後背對著他:“睡覺!”
鐘嶼卻一直趴著,維持剛剛的動作不變。空閒的一隻手在她腰上戳了下,她不理,他就再戳,非逼著她哼唧了一聲,問他到底要乾什麼。
紀有初是真的毛了,剛預備起來開燈跟他好好理論,突然就聽到他在後麵說:“有初,能不能正式跟我交往?”
紀有初隻覺得耳邊嗡的一聲,原本靜謐的房間一下變得嘈雜起來。
他上一次這麼喊她,還是在諾寶期末彙演上。說起來也真是奇怪,那時候明明覺得他很貼心,現在卻隻剩下了莫名的畏懼。
紀有初幾乎想也沒想,說:“不要。”鐘嶼倒是不奇怪的樣子,又問:“那能不能先彆那麼排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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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嶼為她神魂顛倒瘋了一整晚,這時候終於拿出幾分平日裡的冷靜。像個老練又狡猾的獵人那般,沿途留下了大大小小的陷阱。
問題的關鍵就在這裡,他不怕為了她往後讓步,隻怕她不肯往前走。無論是誰進一步誰退一步,總比原地僵持來得好。
一個條件不答應可以先提一個容易的條件,這樣容易的條件就會很容易通過了——還是她教他的,拆屋效應。
紀有初應該也是發現了,沉默許久。
鐘嶼這個向來心理強大的行家裡手,頭一次覺得時間悠長如無垠荒野,有一刻他簡直恨不得把她拖起來再吻一遍,確認她就在他身邊沒有離開。
最終卻還是忍住了。他不想把她逼得太緊。
再等了會,就在鐘嶼弓著的腰漸漸起酸,在他覺得紀有初可能已經睡著的時候,他終於聽到她回答:“……我儘量。”
他一下就笑進眼裡,嘴角弧度肆意。他將手虛虛放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下,說:“好了,睡吧,明天還要趕飛機。”
他鬆了鬆脊背,也終於躺下來,她聲音這時又悶悶響起來:“鐘嶼,你跟那個女人其實早就分手了吧?”
鐘嶼微怔,頓了頓道:“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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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算是,那就自然會有算不是的地方,但她根本沒有問的意思。片刻後,鐘嶼就聽她用一種平靜又霸道的聲音道:“跟她斷乾淨。”
鐘嶼狠狠愣了會兒,隨即笑得燦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