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告訴他伯伯?嗬嗬,這話二十年前我就問過他。他說伯伯對他很好,夫妻倆的感情也很好,他已經給家裡帶來了
麻煩,不想再把這個家撕碎。”
“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不就是想要一個家嗎。他很小就被送過來,一心想把伯伯嬸嬸當父母,哪怕他們這樣對待他,還是心存著幻想,覺得有一天人家能接納他。可是……”
何堪抹抹臉,冷靜了會再說:“不過自從他嬸嬸生了孩子,他也終於醒悟過來了,知道在這個家裡很難找到認同點,所以後來一有機會出國,想也沒想就走了。”
紀有初咬著唇:“真傻,早點不管不顧地說了就好了。”
何堪冷笑笑:“你確定嗎?孩子的狀態到底怎麼樣,光是藏是藏不住的。這也是我後來想出來的,他那個伯伯如果真的對他嗬護備至,他太太的事怎麼可能隱瞞這麼多年呢?”
“他根本就是個從犯,一直在縱容她,這才會讓她屢屢得手。但他心裡又覺得羞愧,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會把大部分的百川交到鐘嶼手裡。”
“可他女兒總是在一天天長大的,羞愧跟親生骨肉比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你看著好了,他們這次回來,肯定會有什麼動作。”
紀有初聽得長久失聲,耳邊嗡嗡作響,連後來何堪什麼時候走,台上又是什麼時候喊她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是一個五官精致、個頭高挑的女人過來喊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紀有初認真看了看她的臉,問:“你是鐘嶼的姐姐?”
鐘嶺倒沒有太意外的樣子,語氣就透著乾練地說:“是我。你是紀有初紀小姐吧?久仰大名了,隻是沒想到直到今天才見到你。”
剛剛跑去上廁所的何堪又跑回來,見到這倆女人在一起寒暄:“咦,你們認識啊?”
紀有初向他笑笑,說:“鐘小姐跟鐘嶼長得很像。”
鐘嶺向著紀有初道:“喊我姐吧,彆喊什麼鐘小姐左小姐的,太見外了。”又跟何堪道:“怎麼可能不認識啊,鐘嶼為了她都快跟我媽、鐘岐他們鬨翻了。”
紀有初立馬一怔,何堪倒是不意外,跟鐘嶺開玩笑道:“鐘嶼跟鐘岐吵架,你應該是家裡最高興的啊。”
鐘嶺白了他一眼:“去你的,你小子是不是皮癢了?”
何堪作勢抱著自己:“來人啊,鐘嶺打人啦!”
兩人互動有趣,紀有初在旁邊掩麵笑。鐘嶺過來很親熱地摟著她,說:“你來都來了,一會兒讓何堪領你去下麵見見大家吧。”
紀有初有點懵,看著她道:“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鐘嶼在下麵撐腰呢。”鐘嶺拍
拍她肩做安慰,快人快語道:“你也去給他壯壯膽,那兒一群豺狼虎豹的。”
紀有初聽著一下醒神,直直看她,兩人見麵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鐘,但她莫名就是有一種感覺,這個鐘嶺跟何堪一樣,是一心對鐘嶼好的人。
她於是點頭:“那我下去。”
何堪倒是很不高興,摸了摸鼻子抱怨道:“鐘嶺姐,你彆說得好像有初是你們家媳婦兒一樣,八字還沒一撇呢,說不定以後諾寶要改姓何的。”</紀有初一張臉刷得紅了,鐘嶺則揮手往他腦門上暴打了一掌:“你彆跟我說這個,你那麼厲害,馬上下去跟鐘嶼打一架。”
何堪痛得捂著腦門一陣跳,想還手又不敢,隻好訕訕拉著紀有初離開。
鐘家的迎接酒會定在晚上七點,現在時間早就到了,一進廳內滿目都是衣著華麗光鮮的男男女女。見到又有人來,大家閒閒地側頭過來看。
何堪也是世家子弟,跟來的這些人大多認識,大家端著酒杯向他示意,他也報以禮貌地頷首,再向著眾人揮了揮手。
他平時每每縈繞在身上的那股X絲氣質頓時不見,無論是儀容儀表還是姿態氣質,都完全是個貴公子的樣子。
紀有初幾乎要對他刮目相看,隱約覺得這種時候的他還挺英俊,就見他快步走到長形餐桌邊上往嘴裡塞了個蛋糕,緊跟著口沫飛濺地向她熱情安利:“好吃到想哭!有初快來嘗嘗。”
紀有初:“……”
紀有初一時間不是很想承認自己認識他。她站在餐桌邊向著周圍細細看了一圈,這裡應該是新布置過的,每一個細節的裝飾都透露著奢華。
她有點職業習慣的想到,他們部門如果哪天能擺出這種規格,來的就算不是部長級彆的,也肯定差不多了,像吉奧那邊的CMO這輩子彆想有這樣的接待。
正天馬行空想著,她視線剛好掃到一邊有百合裝飾的角落,鐘嶼就在那邊,跟身邊的幾個人認真聊著什麼。
他今天穿了穩妥又正式的西裝四件套,領帶打得工工整整。遇到有人來敬酒,總是壓低杯子跟人碰一碰,態度謙恭又矜貴。
旁人不管說什麼,他一定稍稍頷首,目光定定看著他,回答的時候則先垂眸想一想,鴉翅般的長睫在眼瞼落下陰影,再流利順暢地回答出去。
那麼多人自他身邊來來去去,或緊張或獻媚,他卻一直穩如泰山地坐著,那麼多張臉縱然也有長得不錯的,可還是他看起來最英俊。
紀有初隻覺得一陣心悸,連呼吸都緊促起來。
鐘嶼這時像是感覺到什麼,突然抬頭穿過人群,一眼就看到她這裡。兩個人驀地四目相對,紀有初嚇了一跳,他反倒是笑了。
一直坐他麵前,背對著紀有初的一個長發女郎跟著來看她。看見鐘嶼起來後,她一把挽上鐘嶼,往紀有初這邊走過來。
紀有初那不合時宜的社恐又突然發作,連鐘嶼過來找她都覺得緊張到不行。她慌不擇路地轉身麵向餐桌,連忙跟著何堪一道,往嘴裡塞
了個蛋糕。
彆人是酒壯慫人膽,她是用熱量塞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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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忽然嘩啦啦來了一群人,都是跟何堪熟識的,大家推杯換盞說著寒暄的話,視線瞥到紀有初身上的時候,都陰惻惻笑著問:“生臉啊,何少,這是新人啊?”
何堪看了一眼旁邊尷尬十分的紀有初,說:“你們彆瞎說,彆瞎說!什麼新人舊人的,你看人家都害羞了!”
大家
笑得更厲害,說:“那該怎麼稱呼啊,叫嫂子嗎?”
“就叫嫂子!”突然有個女聲響起來,艾麗也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跟大家笑道:“這是何堪哥哥的女朋友,上次他就把她帶出來跟我們一起玩的。”
所有人:“哇。”
隻是大家還沒來得及恭喜,突然就有道陰影遮在所有人頭上,一個透著陰森寒意的聲音從最外一層傳過來:“聊什麼呢?”
何堪隻覺得自己一顆心被人扼住了,他要是一個不對勁,對麵這人肯定眼睛都不眨地把他給滅了……他默默往自己盤裡再放了幾個蛋糕,拔腿跑了。
跑了……
留下紀有初和現場吃瓜吃餅喝水擼串群眾:“……”
艾麗睨了一眼麵前臉黑如鍋底的鐘嶼,小聲道:“鐘嶼哥哥,你怎麼來啦?”
鐘嶼把身邊女孩的手鬆開,轉去摟過紀有初,當著所有人的麵,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溫暖柔軟的吻。
“不是說過有事的嗎,怎麼又來了?”
語氣也是春風般和煦,旁邊一堆曾經被他訓過的立馬哆嗦了下,腹誹鐘嶼這人是不是吃錯藥了,什麼時候這麼反常過?
紀有初就覺得無數雙眼睛在自己身上亂掃,快把她射穿了,偏偏鐘嶼還一定要問這種不合時宜的話題:“就是來了啊。”
艾麗看得一怔一怔的,眨巴眼睛道:“何堪哥哥,這個姐姐是誰啊,她不是何堪哥哥的女朋友嗎?”
紀有初就覺得被他摟著的一處陡然握緊,身邊男人心中估計早就已經狂風暴雨了,臉上卻仍舊是帶著一切儘在掌握的淡然表情。
鐘嶼一字一頓:“你誤會了艾麗,這是我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