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家長還替自己喊冤:“我就是隨口一說,誰知道她會當真,還去給彆的小朋友說呀!”
裴冬宜很嚴肅地批評家長:“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你們每時每刻都在對孩子進行言傳身教,你說什麼孩子都會學都會當真的,要是您不注意自己說話的方式和內容,孩子也跟著學,這對孩子的成長是非常不利的……”
批評完家長,還要教育孩子不要孤立同學,要給被欺負的孩子做心理疏導,父母離婚,或者隻有其中一方,生活在單親家庭裡,難道是孩子想的嗎?
裴冬宜當然知道私生子有罪論,但麵對小朋友,她總是忍不住心軟,總歸是大人作孽,讓孩子也跟著受罪,她隻能做到在幼兒園這個小範圍裡,儘量平等地對待他們,至於出了校門會發生什麼,說實話,她是管不了的。
但溫見琛……
她目光憂慮地看著丈夫,想到那時候小小一團的小男孩會被同學們欺負,她忍不住心裡一緊。
溫見琛迎上她的目光,聲音頓了一下,“好吧,非婚生子女。”
他改過口,繼續道:“我沒有媽媽這件事起初隻有幼兒園的老師們知道,但具體的情況誰也不清楚,為了保護我,在送我入學時,家裡隱瞞了我的家境,後來有一天爸爸去接我,被彆的小朋友的家長認出來,但第二天我是溫家二房溫致禮未婚生子的那個兒子的事,在幼兒園裡傳開了。”
“我還記得那天上學,我的老師對我笑得特彆和善,問我家住在哪兒,集萃超市是不是我們家的,我是不是真的沒有媽媽……”
“其他小朋友也圍著我問,溫見琛你真的沒有媽媽嗎,你為什麼沒有媽媽,我們都有你沒有,是不是你媽媽不要你了,是不是因為你不聽話她不喜歡你所以才不要你的……”
“那時候大伯已經很不喜歡我,覺得我是個野種,是來和大哥爭搶家產的,覺得大伯母和大哥對我好也是不安好心,我本來就很敏感,那段時間更是經常做噩夢哭醒,林姐就是那個時候來家裡的,專門照顧我,據她說那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聽到我哭,可是過來一看,我又沒有醒。”
“那段時間我爸爸每天都會去接我放學,向老師詢問我在學校的情況,老師待他很熱情……”
說到這裡他猛地停下來,臉孔上難以遏製地浮現出厭惡的表情。
裴冬宜密切注意著他的反應,見到他突然這個表情,心裡猛地一咯噔,“你老師也……對你不好?”
“怎麼算好還是不好呢?”溫見琛突然笑起來,低頭拉了一下被子,聲音冷淡,“給我分最多的飯菜,對我上了幾次廁所都一清二楚,可以回答上我爸爸的每一個問題,對我關心備至,噓寒問暖。”
“但她從沒有阻止過其他小朋友笑話我沒有媽媽,甚至在我哭的時候,雲淡風輕地告訴我,那隻是小朋友的玩笑罷了,你是小男子漢,不能這麼小氣,打小報告是不對的。”
裴冬宜聽到這裡都快炸了,她拿著手裡的電吹風被她一巴掌拍在床上,氣憤道:“這個老師怎麼這樣?!”
“以我吃瓜多年的經驗來看,你那個老師絕對目的不純,說不準是想給你當後媽呢!”
溫見琛抬頭看向她,笑眯眯的,“我就說太太感覺很敏銳,看來以後我確實不能乾壞事了。”
裴冬宜原本還想說他貧嘴,可轉念仔細一想他話裡的意思,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她把吹風機拿開,塞進床頭櫃裡,然後往床上一爬,跪坐在溫見琛旁邊,震驚道:“不是吧,我真的說中了啊?她、她真的對爸爸有、有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這四個字因為她的震驚而變得有些破音。
溫見琛頓時失笑,“很奇怪麼,溫家的二公子,出身就已經強壓過許多人,嫁給他,雖然當後媽,但隻要生下自己的孩子就可以站穩腳跟了,我爸長得又不醜,風度禮貌、地位金錢他全都有,每一樣都是吸引女人的本錢。”
“更何況如果他能成功上位,爭奪到溫氏的繼承權,二婚又怎麼樣,溫氏董事長夫人的稱號足以讓大多數人動心,更彆說根本不是二婚,我爸可沒有和我親生母親結過婚,嫁給他,其實就是頭婚,我隻是個私生子。”
“就算我爸沒有當上溫氏的董事長,爺爺隻有兩個兒子,我爸又不作妖,爺爺不可能看著他餓死,股份也好,固定資產也罷,肯定會分給我爸,到時候她照樣可以過著光鮮亮麗奢侈富貴的生活,等生了孩子,還能有我什麼事。”
所以他的那位幼兒園老師,是真的想過要借他上位,嫁給溫致禮,成為溫二夫人的。
裴冬宜聽得目瞪口呆,她萬萬沒想到溫見琛還曾經差點就有過後媽。
她結結巴巴地問:“那、那後來呢?怎麼、怎麼……”
怎麼沒成?
“因為我聽到她背地裡叫我私生子,跟我說等嫁給我爸爸以後,就要把我趕出去。”溫見琛笑得一臉無辜,“我把這些話告訴了爸爸,然後我就轉學了。”
然後又過一年,他就去讀小學了,換成了大伯母去接送他,跟老師們說他的父母工作很忙,沒時間照顧他,直到十二歲那年大伯母去世。
大伯母去世後,他很快升了初中,在容城大學附屬中學念書,溫見善在容大讀大學,經常去看他,那時候就算大家知道他是單親家庭,也已經欺負不了他了。
因為老師們天然會對學習成績好的學生偏心更多。
裴冬宜問:“為什麼那個老師會……會把那些心裡話都說出來?”
溫見琛拉著被子往床上倒,遮住自己的鼻子和嘴,用一對明亮的眼睛看著她,笑道:“太太,刨根問底不太好吧,這是我的傷心事。”
“你少來,肯定是你搞的鬼。”裴冬宜不信他,也鑽進被子裡,推推他的胳膊,湊過去問道,“說嘛,她為什麼會那麼說?難道不是應該藏在心裡?”
溫見琛看著她近在咫尺的臉孔,白皙乾淨,嫩滑到連毛孔都看不見,杏眼瓊鼻,他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小時候是如何的精致可愛,像洋娃娃一樣。
可惜他從沒見過。
他目光微閃,應道:“我騙她說我爸爸要結婚了,那個阿姨我見過,比她好多了,她那樣的人,給我爸爸當情人都不夠格,她被我刺激得口不擇言。”
然後他把對方失言說出的話稍做加工後告訴溫致禮,大人不會覺得他是撒謊,因為他隻有四五歲,而是認為老師有問題,是她故意對孩子說那樣的話。
裴冬宜再一次被他震驚到了,“你、你居然……”
他居然這麼壞!小小年紀就這麼多心眼!!!
她想站在老師的角度批評他這樣不對,可是想到他之所以會這麼做的原因,又忍不住心疼。
還不是因為環境,孩子就是一張白紙,扔進什麼環境,就會染成什麼顏色。
她隻好訥訥地道:“那你現在這樣……沒長歪,真是不容易。”
她說完躺倒在床上,重重歎口氣,心裡一陣陣發緊又酸軟。
溫見琛見她要睡了,就伸手熄滅燈,說了句:“因為大伯母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她滿足了我對母親所有的幻想,完美替代了母親在我生命裡的角色。”
裴冬宜突然對這位無緣謀麵的大伯母有了興趣,想問什麼,扭頭卻感覺到溫見琛已經睡了。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呢,她忍不住想道。
但很快她就猛地驚醒過來,天啊,她居然開始可憐男人了?
她為什麼要可憐男人?男人有什麼可憐的?!
她完了呀!她居然可憐溫見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