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聽了謝微媛和紀苓薇說的關於女明星豔壓的話,裴冬宜對禮服的選擇產生了巨大的糾結。
在同輩人裡,比起項芸或是盛明菱他們來說,裴冬宜出席公眾場合的次數少之又少。
既是因為家裡對她的保護,也是她本人性格比較低調,不愛去湊那些熱鬨。
但這不代表她對選擇禮服沒有經驗,她的經驗很簡單,穿最新的就可以了,反正大伯母肯定會給她準備好的。
“難道這次我又要去問大伯母嗎?”裴冬宜問溫見琛。
溫見琛覺得奇怪,“以前你都是這麼乾的,這次繼續這麼乾,有什麼問題嗎?”
因為是晚上要睡覺的時候了,房間裡的攝像頭已經關閉,裴冬宜說話就沒那麼顧忌,直言道:“首先,我已經結婚了,長大了,這些事難道不應該自己解決嗎?其次,我沒有問過大伯母呢,萬一到時候節目組問起我的禮服怎麼來的,我要把大伯母說出來嗎?”
說起裴冬宜的大伯母薛雅芸,那可是個傳奇人物。
薛雅芸出生於曲藝世家,十六歲的時候就被導演挖到申城電影製片廠拍電影,她本色出演的處女作一炮而紅,票房在當時能排名全國前三,作為女主角的她也因此紅透半邊天。
此後她的演藝之路一路高歌猛進,塑造了不少的經典角色,幾次登上《電影畫報》的封麵,被影迷們票選為電影圈的“五朵金花”之一。
她的長相既可古典端莊,又可美豔風情,導演會覺得她的臉很有可塑性,觀眾會覺得她特彆迷人,所以她被一代人奉為童年女神、夢中情人,即便現在早已退居幕後專心教學幾十年,也偶爾還是會被提起。
就連他大伯溫致仁……
“誒,你在想什麼呢?”裴冬宜見他突然開始發呆,就抬起手掌在他麵前晃了晃。
溫見琛回過神來,“首先,你長大了,並不代表必須所有事都自己解決,像衣服衣服這種小事,既然有長輩願意替你操心,你不妨坦然接受,順便學習一下,珍惜吧,她們已經在老去了,總有一天你就是想,她們都沒辦法替你操心了。”
“其次,大伯母是公眾人物,嫁入豪門也不是秘密,節目組可能也知道,再說,你就算說衣服是大伯母送的,隻要不強調名字,應該不會有人往那邊想的。”
他說得很有道理,裴冬宜本來就搖擺不定,被他推了一把,直接就被說服了。
“好,我明天就跟大伯母說。”裴冬宜了卻一樁心事,被子一蓋,噓了口氣,“睡覺睡覺!”
她閉上眼,睡意剛醞釀出來的時候,突然聽見旁邊的溫見琛小聲叫她:“秋秋。”
她的呼吸頓了一下,迷糊地嗯了聲,“……乾嘛呀?”
“你沒睡啊?要不要聽故事?”溫見琛問她,“我下午睡多了,現在還不困。”
裴冬宜一聽這話,心裡一咯噔,想到了上次他給她講的故事,頓時呼吸都要停了。
甚至聲音都開始顫抖:“你、你確定嗎?現、現在……太晚了,要不然……白天再說?”
溫見琛覺得奇怪,“你怎麼了?睡前故事就是要睡前說的,難道你打算大白天睡覺做白日夢?”
裴冬宜:“……”
她沉默,她掙紮,拒絕的話在嘴邊滾來滾去,最後卻隻化作一句委屈巴巴的:“那你彆再講那麼嚇人的了。”
她的聲音不對勁,溫見琛一愣,怎麼感覺他太太快要哭出來了?
他納悶極了,問道:“再?我就上次給你講過故事,難道上次那個術中知曉聽起來很嚇人?”
回答他的是裴冬宜軟綿綿又可憐兮兮的一聲:“嗚——”
溫見琛:“……”啊這……
“我做了兩天噩夢。”裴冬宜躲在被窩裡小聲控訴道,“夢見我做手術半路也醒了,動不了,他們切開我肚皮,我好痛好害怕,又說不出話來,好嚇人的。”
啊這……
在做外科手術時,病人要打麻醉,麻醉醫生給的藥不是單一的,而是由鎮靜劑、鎮痛劑和肌鬆藥等幾種不同作用的藥物組成。有的病人在手術過程中,鎮痛劑的作用失效了,但肌鬆藥的作用還在,這時候病人動不了、眼睛睜不開、更不能說話,麻醉醫生無法得知病人已經清醒而及時補充藥物,病人就會在有知覺的情況下,度過手術剩餘的時間,這就是術中知曉。
當時溫見琛說的就是他以前輪轉時,在手術室聽到老師說的一個出現術中知曉的病例,裴冬宜聽完以後瑟瑟發抖,隻覺得毛骨悚然。
溫見琛這會兒才知道她那麼害怕,頓時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會怕,因為這種情況出現的概率是很小很小的,所以……”
所以他聽的時候都沒覺得怕,也就忘了,其實裴冬宜跟他是不一樣的。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歉意地道:“我給你講個感人的彌補一下?”
裴冬宜不知道該不該信他,但她還是嗯了聲。
不過卻強調,“如果你這次再嚇我,我就要告訴爺爺奶奶你欺負我了。”
溫見琛:“……”小裴老師真是一招鮮吃遍天。
溫見琛覺得自己已經被告狀精太太完全壓製,歎口氣,小聲地開口:“我研究生階段輪轉的時候,在胃腸外科做待過三個月。”
“那段時間我管的床裡,有一個四十歲的大姐,陪護的是她老公,她老公不經常來醫院,但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會準時送過來陪她一起吃飯,我看過他們的飯菜,都是很家常的,但很營養,說是她老公自己做的。”
“她老公是外地人,講一口很標準的普通話,說話輕聲細語,特彆遵醫囑,很配合醫生的所有治療,他是醫生很喜歡的那種能迅速領會醫生的意思,並且予以配合的患者家屬。”
“我查房的時候聽到她隔壁床的病人誇她老公溫柔脾氣好,她就笑眯眯地說他們結婚十幾年都沒吵過架,她老公什麼都順著她,天生脾氣好。”
“我還記得她的治療安排是先腸鏡後手術,做腸鏡前一晚要吃瀉藥,那個藥挺難吃的,而且要喝很多水,她老公就哄她喝完,半夜要起來去好幾次廁所,護士說,她老公一晚上沒睡,就坐在旁邊守著她。”
“她原本的手術時間推遲了,我去送新的通知單,他們剛昨晚腸鏡回來,她看起來很難受,她老公一直在安撫她,她看電視,她老公就一直看著她。”
“我一直都記得這個細節,他看著自己的妻子,就像看世上最好的珍寶。”
他說到停了下來,裴冬宜等了一會兒,沒聽他繼續往下說,才意識到,哦,故事結束了。
她忍不住問:“那個病人是什麼病呀?她好了嗎?”
話音剛落,她聽見溫見琛的呼吸聲頓了一下,然後他有些遺憾地道:“手術的病理結果出來之後,確診了結腸癌。”
裴冬宜一愣,啊了聲,“……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