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1 / 2)

冬宜 山有嘉卉 7993 字 9個月前

溫見琛在裴冬宜的催促聲裡撕開信封的封口,把厚厚的信紙倒出來,順手就遞給她。

然後在她旁邊坐下,習慣性地從後麵把她抱住,把下巴壓在她肩膀上,和她一起看信。

裴冬宜一麵向後靠近他懷裡,一麵飛快打開折疊得整齊的信紙。

“見琛:

見字如晤。

京市匆匆一見,時間短暫,許多事當日未能當麵告知,你爸爸說,你有權利知道一切真相,我深思熟慮之後,很認同他的想法,所以寫下這封信,將當年的一切告訴你。

三十多年前,我姐姐佘雲因為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梁彥,對他死心塌地,並為了與他結婚,不惜與家庭決裂,離家出走與他私奔。此後幾年,她沒有與家裡聯係過一次,我們以為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卻忘了為人子女常常報喜不報憂,人也有好麵子的時候。

她離家一年後,我考上寧城大學化學係,跟你爸爸認識。他是個很英俊優雅,又風趣大方的人,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我對他很有好感,但那時他已經大三,很快就離校實習並且畢業。同年暑假,我父親因腦瘤術後複發,病中思念長女,囑我前去容城探望姐姐。

我以為過去的幾年她應當過得很不錯,但萬萬沒想到,我見到的姐姐竟然是一副瘦弱不堪、蒼白麻木的模樣,她仿佛驚弓之鳥,對任何人的接觸都感到害怕驚恐,梁家說是因為她接連失去孩子,神智有些混亂,但我並不相信這個說辭。

姐姐的身體很好,素來健康開朗,很會調節自己情緒,怎麼會短時間之內變成這樣?失去孩子,憂鬱憔悴尚可理解,為什麼會驚恐害怕?這不符合常理。

我對姐姐在梁家的處境抱有很大的懷疑,並覺得梁太太是個口甜心苦的角色,於是決心調查。調查的過程和結果請恕我略過,那實在不是什麼好的回憶。在容城的那一個暑假,我最美好的回憶,是與你爸爸重逢,並與他相愛,他給予我許多幫助,但我傷害了他。

總之,從容城回家之後,我發現自己懷孕了,很抱歉,我必須實話實說,發現自己懷孕時,我是很想放棄這個孩子的。因為我從未想過在二十歲時就當媽媽,未婚先孕會斷送我的前途。但很遺憾,醫生告訴我,我的身體並不適合墮胎,我隻能把孩子生下來。父親因姐姐的死受到極大打擊,很快病情加重去世,母親為我辦理了一年的休學手續,計劃以後幫我帶孩子,但是天有不測風雲,還沒來得及做好準備,她也因過度勞累去世了。

生下孩子之時,我的父母已經相繼去世,我無法獨立撫養一個孩子,所以我把孩子送到了他的父親身邊,之後我複學繼續讀書,很快就考取京市的研究生,從此有了更大的舞台和更好的生活,這曾是我夢寐以求的人生。

我很感激你爸爸和溫家的每一個人,他們將你教育嗬護得很好,從他的描述裡,我知道你優秀謙遜、善良真誠、對家庭充滿責任感,擁有許多美好的品質,這與家庭教育密不可分,尤其是你的大伯母,我萬分感激她的付出。

我也很抱歉給你帶來的傷害,每一個孩子的降生都是身不由己,未能給予關愛和教養,是母親最大的失職。我此生無愧於父母家族,也無愧於國家和學生,唯獨虧欠你們父子至深,即便餘生如何努力,都不能償還萬分之一。

但我並不後悔,重來一遍我依舊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因為我相信此時此地我的選擇就是最合適的。關於我們的關係,你的想法我已經從你爸爸那裡得知,我很讚同你的決定,你並不是心智未成熟的小兒,已經不需要大人來替你做決定,所以你的決定一定是你內心所想所願,我們應當尊重並支持。況且以世界之大,以人生之短,應該將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更重要、更想做的事情中去,而不是勉強自己接納不喜歡的人和關係。

未來見麵的次數應當不多,我以真誠的祈禱,祝願你和冬宜此生和順美滿,事業有成。望安好。”

落款是同樣龍飛鳳舞的“佘雨”二字。

這封信很長,足足有三頁紙,這還是將她和溫致禮、梁家之間具體如何你來我往縮略過之後的版本。

就像裴冬宜和寧濤之前跟溫見琛說的那樣,你不能指望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女孩子,放棄自己的學業和前途去撫養一個突如其來的孩子,這樣的母職懲罰太殘忍了。

“隻是沒想到,你出生的時候她們全家就剩她一個人了。”裴冬宜喃喃自語似的道。

溫見琛忍不住替自己辯解:“我不能接受的也不是我剛生下來就被她送給我爸這一點。”

“所以她也理解和支持你嘛。”裴冬宜抖抖信紙,安慰他道,“反正她已經這麼說了,你就不用勉強自己了。”

說完抽出最後一張信紙,“還有一張……唔,是爸爸寫的。”

比起佘雨的洋洋灑灑三頁紙,溫致禮的信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一頁紙都沒寫滿。

不過抬頭是“兒子”,和佘雨的比起來,顯然更親近。

溫致禮的信內容很簡單,一是既然溫見琛已經知道佘雨的身份,並有了決定,這事兒就算告一段落了,以前怎麼相處現在還怎麼相處。

二是以後佘雨送的東西大可以安心收下,一來都是有針對性的專業書籍或者物品,除了他們沒人能用,犯不著覺得拿人手短。

三是告訴他們,佘雨絕對不會打擾他們的生活,跟他此生既然沒有母子緣分,就不會強求,她過去的三十年裡沒有踏足容城一步,以後也不會去,死後會歸葬於故鄉,陪伴父母和姐姐。

最後,邀請他們國慶去京市玩,隨信留下一個郵箱,是佘雨的一位朋友,在德國當急診醫生的,說溫見平時工作中琛有問題需要解答的話,可以給他發郵件。

落款是“父x年x月x日於”,於字寫多了,又被劃掉。

裴冬宜看完,把信紙遞給溫見琛,先是感慨:“你說,會不會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電視新聞裡?”

溫見琛一愣,“……嗯?”

“就是有什麼需要化學專家向公眾解答的問題,記者去采訪她。”她解釋了一句,乾脆腦洞大開,“又或者,是她當選院士了,上新聞聯播,你說有沒有可能?”

溫見琛聽了眉頭直跳,這也太會想了!

他沉默片刻,問道:“你在家……也這麼卷你爸媽,對他們寄予厚望嗎?”

裴冬宜一噎,聽懂他是吐槽自己,於是發出一聲訕笑,接著忍不住問道:“那我能問一下……你現在什麼感受嗎?”

溫見琛垂了垂眼,“你想讓我有什麼感受?能夠維持原樣,不勉強我認她,我很感激。”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誰都不會覺得彆扭。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情緒低落,也不像要生氣,裴冬宜於是放心地跟他開玩笑:“就沒有覺得被濃濃的愛意包圍?不感動?”

溫見琛被她這個問題搞得非常無語,忍不住嘴角一抽,“……我是三歲嗎,那麼容易感動?”

“真是鐵石心腸的男人。”裴冬宜嘖嘖兩聲,搖搖頭,非常感慨。

溫見琛乜她一眼,“那要不……你去京市住著,享受一下有親婆婆的感覺?”

裴冬宜一噎,“……那、那還是算了……我要上班的。”

她覺得是個當人老婆的,都害怕婆婆這種生物。

溫見琛嗤笑一聲,吐槽她:“看吧,針紮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裴冬宜撇撇嘴,換了個話題,嘰嘰咕咕地跟他提要求,讓他給自己按按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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