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一愣:“怎麼說?”
玉盛搖頭笑道:“方才夫人你是沒看到她聽我說把護衛打殘了時的那模樣,是真的著急了。”
*
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玉嬌走得很慢。
其實玉嬌心裡邊還是有些不安的。她總覺得他爹說裴疆跟個沒事人一樣是誇大了。
從她病的那日到現在都已經三天多了,裴疆真的會一點是都沒有嗎?
玉嬌隻是一餐不吃都覺得頭暈。就算裴疆他再厲害,三天未食也未飲水,真能看扛得住嗎?
可彆暈倒在了柴房也沒人知道吧!
桑桑見主子像有心事,琢磨了一下,還是問:“小姐還在為裴護衛的事情擔心?”
玉嬌歎了一聲氣。
玉嬌現在這會對裴疆的想法亂得很,一方麵覺得他不會像夢中那樣欺負自己,一方麵又覺得他會,兩者糾結之下,她還是無法不管裴疆。
一為救命之恩,二為他未來的身份,三為她對裴疆的悲慘過往同情之餘而生出的心軟。
玉嬌的腳步驀地一停,桑桑疑惑的喚了聲:“小姐?”
看了眼桑桑,自顧自的說道:“還是得去瞧瞧裴護衛。”
且把裴疆與她說喜歡這件事放下,先去看看他有沒有暈倒在柴房再說吧。
玉嬌把其他婢女都遣回了院子,隻帶著桑桑一塊過去。
隻是到這東院的柴房外,玉嬌步伐放得很輕,像做賊似的。
桑桑奇怪的道:“小姐你這是在……”
話未說完,玉嬌忙朝著她“噓”了一聲,很小聲很小聲的道:“他的耳朵似乎很靈,會聽見的。”
桑桑則是滿臉的疑惑。這被聽到了又會怎麼樣?
“可小姐,我們這像是在做賊呀……” 桑桑也是如主子一般小聲說話。
這麼一說,玉嬌也有些覺著自己的行為根本不像是在自己的家中,反倒像是潛入了彆人家中的小賊。
但還是控製不住的想要繼續放輕腳步,到了窗戶外邊之時更是貓下了身子。小心翼翼用手把窗戶打開了一條小縫,繼而貼到了窗戶的縫上,繼而的往柴房裡邊望去。
隻是尋了半晌,都未在裡邊尋到有人的身影。
“小姐在看什麼?”
低沉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玉嬌身子驀地一僵,一雙手更是不自覺的攥得緊緊的。
懊惱的閉上眼睛,抿了抿唇,繼而呼吸了一口氣後,把彎著的腰挺直了起來,隨後才轉過身看向站在她身後五步外的裴疆。
裴疆依舊是那一副寡淡的臉,麵色也不差,一絲都看不出他被斷水斷糧的關了幾日。
玉嬌見到裴疆,就想起前幾日在小屋的那晚。那時雖看不見,卻可以感受得到。
玉嬌想到那晚被他抵在牆邊上的感覺,臉色一下紅了起來,便是連心都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隻是看了他一眼,就倏地把目光挪開,一挪開目光,餘光所見柴房的門竟然是開的!
……
方才她是得有多蠢呀!
也不問他怎麼出來,且又怎會出現在自己身後的,想起那天就又羞又惱,全然不想與他說話。
與桑桑道:“我們回院子去。”
說著徑自轉身離開,身後的裴疆眼眸微微的斂了一下,握著手中的木盒,隨後朝著主子的背影問:“小姐三人日前是不是尋過奴?”
玉嬌的腳步一頓。
見主子終於肯停了下來,裴疆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奴那日喝了酒,不記得了。”
玉嬌聞言,眨了眨眼睛,同時眼中還帶著幾分疑惑之時,
真記不得了?
玉嬌想起自己以前偷喝果酒。醉酒後,抱著一根柱子一直不停的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但她一夜酣睡到第二天根本就記不得自己前一天晚上說過什麼做過什麼了,就是自個抱著柱子說個不停也是桑桑告訴她的。
裴疆向來誠實,應當不會說謊吧?而且她自己也試過宿醉後忘記了前一天做過的荒唐事,那裴疆也是有可能忘記了的呀。
想到此,玉嬌不知為何竟然覺得鬆了一口氣。若是裴疆忘記自己說過喜歡她的話,哪怕他現在還喜歡她,可她是不是還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玉嬌覺著若不當做沒發生過,她估摸著連看都不敢看他,反正這事就他們兩個人知道而已,裴疆都記不得了,那也就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知道了。
思索過後,玉嬌決定把那晚裴疆與她說的話埋在土中!
呼了一口氣,心裡有了決斷,玉嬌便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的轉過身來,想要笑,但不可避免的臉上有些僵硬。
笑得僵硬,索性也不勉強自己,帶著幾絲佯裝出來的傲氣,問:“你是怎麼出來的?”
“方才老爺讓人來開了門,讓奴回去,奴忘了拿東西便又折回來了。”
但事實上裴疆並未忘記拿什麼東西,隻是方才出了東院後便看見了主子,而主子並未看見他。見主子往東院而去,也就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裴疆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的舉動與說的話是真的嚇到了主子,被關的這幾日裴疆也有了悔意。
他不該如此急躁的。
就在他以為主子今後不會再搭理自己之時,就看到主子來了東院,到了關了他幾日的柴房外。
裴疆那一瞬間便知道事情還是有所轉機的,思索了許久,心中才有了法子。
在獵場之時,貴胄會哄騙獵場中的奴隸,與他們說狩獵已經結束了,然後有些奴隸會真的信了,從而放鬆了戒備。
玉嬌聽了他的話,尋思了一下,還是問他:“為何要喝酒?”
說到酒,玉嬌不可避免的想起裴疆那略帶著酒氣,落在她臉上的氣息。
想到此,耳根子悄悄的染上了羞紅。
對玉嬌,裴疆隻有不得已才會隱瞞,所以他有所隱瞞的道:“奴不知小姐為何要生氣,而小姐赴宴那日,恒少爺過來尋奴,說可以教奴哄小姐開心,便帶了奴去一個地方。”
玉嬌眉頭一皺。這事怎扯到了她那混賬堂哥身上了?但凡和她那堂哥扯上關係的,都準沒好事發生。
“酒樓?”
裴疆搖頭:“萬花閣。”
“萬花閣?”什麼地方,怎聽著就不像是個好地方?
桑桑時常混在下人堆中,聊的都是天南地北,自然比玉嬌懂得多,隻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地方,便附在了玉嬌的耳邊,小聲的提醒:“是恒少爺喝花酒的地方。”
玉嬌聞言驀地瞪著眼看向裴疆,震驚的問:“你去喝花酒了?!”
裴疆臉色一正,認真的為自己辯解:“隻喝了一杯酒就離開了,並未讓那些女子碰到分毫。”
玉嬌依舊還是滿臉的震驚。似乎有些明白裴疆幾日前為何那麼不對勁了。
所以裴疆是跟著玉恒去了花樓然後才學了壞的?也因此才會把她抵在牆上的?!
托玉恒這個堂哥所賜,玉嬌一直以來都知道花樓不是個好地方。之前懵懵懂懂的,在後來做了夢後,再做幾番聯想就知曉了那是男人花錢買快活,讓女人痛苦的地方!
玉恒個混蛋!
她現在都已經看到裴疆往好的方麵走了,他竟還想著把裴疆培養成與他一路人?!
沒準裴疆會變成夢中那般可怖,也與玉恒有關!
想到此,玉嬌的心頭上有火氣蹭蹭上漲。
“你且先回去,我有事要處理。”說著繼而轉身離開,腳下的快而重。
桑桑快步追著主子,問:“小姐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玉嬌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回房,拿鞭子抽人!”
玉嬌讓人過二叔的院子守著,等玉恒回來了,就和他說她爹尋他。
時至下午,玉恒回到家中之時,因幾日沒回來,不知道裴疆被關了起來,更不知道玉嬌病了,所以也就真信了他大伯尋他。
但到了東院後,看到的卻是玉嬌,再看玉嬌那手中拿著根鞭子,心裡咯噔了一下,頓時就明白了是什麼事。
心底暗罵一聲姓裴的做得不厚道後,再看著玉嬌身後還有幾個護衛,想要逃跑但卻是也來不急了。
因為,院門被關上了。
玉恒:……
不帶這麼欺負人的!
玉恒膽顫心驚的慢慢往後退,額頭冒著汗,聲音顫抖著道:“二妹,咱雖然不是同一個爹娘生的,但都是一家人,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有話好好……二妹!不,二姑奶奶饒命啊!!!!!”
那日玉恒被玉嬌追了半個院子,生生挨了一頓鞭子。玉嬌拿捏得極好,不會留疤給他去告狀的機會,但還是會讓他疼得齜牙咧嘴。
玉恒最後實在跑不動了,也被打怕了,便躲在了柱子後麵,哭嚎著說自己真錯了,不該把裴疆帶去花樓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玉恒不怕爹不怕娘,卻怕沒銀子花,更怕他家這位從小被當著菩薩供著的堂妹。
在玉恒的眼裡,這哪是妹妹,分明就是他姑奶奶!
*
而自玉嬌尋了她父親那日。裴疆就被調到玉盛的身邊,當他的護衛。
玉盛身邊倒也不缺護衛,但有心要培養裴疆,自然要把人帶在身旁親自教導。
隻是這幾日下來,裴疆都是冷沉著一張臉。玉盛覺得有意思,便問他:“不樂意做我的護衛?”
裴疆麵無表情的問:“若屬下說不樂意,老爺可會讓屬下當小姐的護衛?”
玉盛搖了搖頭:“自然不會,不過我倒是好奇,你在我女兒麵前自稱奴,在旁人自稱我,又在我的麵前自稱屬下,有什麼用意?”
裴疆臉色微緩,“小姐是主子,老爺是小姐的父親。”
玉盛聞言,愣是笑了:“原來我隻是沾了我女兒的光。”
聽了這話,玉盛反倒更加滿意裴疆了。
玉盛想了想後,與裴疆說:“我護衛不缺,但卻個與我一同忙外邊生意的幫手,若是你做得讓我滿意的話,我倒是考慮讓你回到嬌兒身邊當護衛。”
裴疆這才看向玉盛,問:“多久?”
玉盛笑了笑:“看你的能力,有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一年,若是一直達不到我預期的,就有可能一直就這麼下去。”
而玉嬌那邊,開始有些不習慣了。
前邊當了裴疆的半個月夫子,忽然就不教了,就發現自己好似一下子清閒了,無事可做了。
正閒得抓著一大把魚飼料在亭子中喂魚,忽然有人來傳,說是莫家小姐尋她去桂花園子遊園。
玉嬌正無聊得緊,一聽要出去,立刻來了興致,放下了魚飼料出去玩。
才入秋不久,桂花園裡桂花都開了,香味濃鬱,甚是吸引人。而到這個時候,很多人都會去這桂花園遊玩。
玉嬌與莫青婷到了桂花園時,也有許多人了,因著園子很大,也有許多小攤販在園子中擺了小攤。
比起遊園,玉嬌更喜歡玩丟圈、投壺這些有趣的玩意兒。
投壺這小攤人不多,玉嬌便拉著莫青婷到了小攤前。
桑桑給了攤販銅板,拿了五支箭給玉嬌。
因著玉嬌與莫青婷都長得好看,附近的人一時都圍觀了過來。
玉嬌屏住呼吸,全神貫注的開始投壺,一支箭投擲出去,正中貫耳。第二支投去,竟連中貫耳了!
頓時掌聲響起,圍觀的人一個個高呼“好”。
玉嬌眉眼也瞬間染上了笑意。笑意自信張揚,鮮豔耀眼,與尋常閨閣姑娘端莊內斂全然不同,讓人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的臉上。
掌聲與呼好聲傳到了不遠方地勢略高的亭子中,亭子四周有人專門看管,堵住了登上亭子的小徑,所以除了亭子中的人外,四周皆無人。
而亭子中坐著的是一個身穿著暗紅色華服的男子,男子正飲著茶,聽到聲音後,便起了身,走到憑欄處,略帶著幾分好奇的往下看去。
目光落在那笑得甚是迷人的玉嬌身上,指腹慢慢的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唇角微微勾起,帶著幾絲笑意讚道:“還真是個明豔奪目的美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