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在林黛玉來之前,司蠻正在看賬本呢。
這會兒林如海坐在矮幾的另一端,司蠻讓人將賬本搬了下去,又讓人上了棋盤:“離晚膳還有一會兒,夫君下棋麼?”
“好。”林如海欣然同意。
兩個人很快坐定,開始下棋,林如海本就棋力不弱,司蠻就不行了,原主雖然棋力不低,但是並不代表司蠻就能完全接收,所以現在處於一種偶然一步棋走的非常漂亮,其餘時間都很水的狀態。
一連幾盤,司蠻都輸的很慘。
“算了,不下了。”司蠻有點生氣,端起旁邊的茶碗喝了兩口茶。
林如海收拾棋子,笑看著司蠻氣呼呼的樣子。
司蠻瞥了他一眼,下了榻就張羅著擺飯,林如海收拾好棋子,自顧自的端著茶碗,看著司蠻忙忙碌碌的身影,等到飯擺好了,才施施然的下了榻,坐到了桌子邊。
一整個晚膳間,司蠻都沒和林如海說話。
林如海也不惱,他夾菜給司蠻,司蠻也吃了,他見司蠻一口一口,認真地吃著飯,心情就更好了。
等沐浴後上了床。
帳子一罩,林如海將司蠻抱在懷裡,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捋著她的頭發:“還在生氣?”
“哼。”司蠻聞言,想要轉身背對著林如海,卻被林如海一把抱住,強迫她不許動。
司蠻咬咬牙,乾脆咬他的扣子。
林如海隻覺胸口傳來的溫潤濕糯讓他背脊發麻,身體一下子熱了起來。
司蠻的身子微僵,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
林如海低頭,將臉埋在她的肩窩:“一直以為我不是個重欲的人。”
沒想到,現在的身子卻這麼敏感,隻一個小動作,就讓他丟盔棄甲。
他去尋懷中人的唇,然後印了上去。
早晨跑步,白日辦公,他早就累了,可偏偏身體卻很精神,本想休息一日修身養性,看來現在是不行了。
林如海以前從不覺得床笫事有多麼快活。
賈敏從小作為貴女培養長大,行走坐臥都很符合貴女的典範,所以在床上也很有規矩,林如海以前沒覺得哪裡不對,可自從和司蠻在一起後……林老爺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司蠻是個很忠於自己身體感受的人,舒坦了哼哼唧唧,不舒坦了,就揮舞著小拳頭錘他。
完事後,看著身邊熟睡的妻子。
林老爺突然覺得自己也隻是一個凡俗的男人,更喜歡這人間的煙火氣,曾經作為靈魂在天地間飄飄蕩蕩,仿佛在這一刻轟然落地,終於踏實了下來。
帶著這樣的感想,林如海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日天還沒亮,再次從睡懵的狀態被喊醒了,隻見自己的新婚妻子精神滿滿的穿著褐衣站在床邊看著自己:“夫君,該起來鍛煉了。”
林如海攏著被子坐著,甚至有些悲憤。
他昨夜是不夠努力麼?為什麼她還能如此精神!
林如海四肢酸痛的厲害,跑起來比前幾日還要難受,好在司蠻體貼他,跑到最後拉著他的手往前挪,硬是跑了七八圈才回來,出了身汗,林如海覺得很痛快,可四肢都不像自己的了,就連走路都有些怪異。
於是早早在書房等候的黃竹生和白勁鬆,就看見那個清雋如鬆的林大人腳步蹣跚的進了書房。
兩個人下意識的對視一眼。
這新夫人……有點猛啊。
“阿嚏——”司蠻打了個噴嚏。
她連忙揉揉鼻子。
“奶奶可是涼著了?”雲挑關心的問道:“雖說天氣已經炎熱了,可早晚還是涼的,奶奶早起隻穿褐衣有些涼了,該加件罩衣才是。”
“沒事,估摸著誰念叨我呢。”司蠻咧開嘴笑了笑。
林如海走時四肢僵硬的很,估摸著正在心裡腹誹她呢,她隻打一個噴嚏都算好了。
林如海也覺得有些不自在。
他一打眼,就看見黃竹生和白勁鬆兩個人的臉色不對,隨即一想,就知道這兩人想錯了,可又不好解釋,一時間場麵有點尷尬。
“咳咳,林大人,前兒個趙老四來找我了。”黃竹生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他說他以前是豬油蒙了心,如今也知道自己有不當之處,隻望大人能原諒介個。”
林如海挑了挑眉尾。
原諒?
原諒是不可能原諒的,他都記在心底的小本子上呢。
猶記得前世他原諒了趙老四,讓趙老四補上鹽稅,結果趙老四暗地裡投靠了二皇子,謊報了鹽量,抽了三成的稅給了二皇子,後來更是成了二皇子的錢袋子,他更是因為查到了這條線,被投了毒。
“避稅之事,可不是我一句原諒就能解決的,此事已然上達天聽,我已不能左右了。”
林如海的話很直白,意思就是趙老四完了。
黃竹生和白勁鬆對視一眼。
他們其實也不喜歡趙老四,但是這麼些年他們鬥智鬥勇已經習慣了,沒有了趙老四肯定還要來其它人,除非他們能將趙老四手下的鹽引都吃下來,可鹽引一動,揚州城勢必也要動蕩一番,他們可沒把握在這動蕩中安然無恙。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讓趙老四繼續拿著鹽引。
可很顯然,林如海不願意。
林如海眼看著他們臉色變了,也不著急,端起茶杯喝茶,等著他們開口。
“大人,這鹽引……”白勁鬆率先開口:“隻怕趙老四不願意還啊。”
“說到這鹽引,我已經稟明聖上,明年年初統一更換,舊鹽引全部作廢,你們回去將原來的鹽引準備好了,等明年新鹽引到了,就拿來更換。”林如海直接堵住了白勁鬆的嘴。
白勁鬆這下子可算知道林如海的決心了。
“趙老四和金陵薛家有點關係,大人若真想從趙老四手裡收回鹽引,金陵那邊不可不防。”
林如海聞言眯了眯眼睛。
這倒是他以前不知道的。
趙老四是二皇子的錢袋子,可薛家可是真真實實的太子黨,薛家新上的家主是薛蟠和薛寶釵的父親,他這人相當衷心,在太子謀反的前夕,家裡就準備好了金絲楠木的棺材,就想著若是太子不成事死了,他能給太子做個收屍人。
“此事我已經知道了。”
林如海點點頭,端茶送客,黃竹生和白勁鬆得了個準信,心神不定的起身告辭了。
“老爺,午膳是在前頭用,還是回正院去?”
“回正院。”
林老爺覺得很有必要回去和司蠻算算賬。
正院裡,司蠻正在安慰林嬤嬤。
林嬤嬤不停的抹眼淚:“怎麼就得了那麼個病呢?”
“莫要傷心了,年紀大了,再加上年輕時勞累很了,什麼病都是可能的。”
“那可是癆病啊。”
林嬤嬤說著,眨巴了下眼睛,眼淚又成串的落了下來:“她命不好,找了個男人也不疼她,自己帶著個二房去了莊子上做事,隻把她一個人扔在府裡,如今她又病了,也不曉得接下來可怎麼活。”
林嬤嬤說的是前幾天那個給了二十兩回去看病的老嬤嬤。
“她無兒無女麼?”
“隻有一個女兒,嫁的府裡鋪子上的掌櫃,去年的時候,老爺派去姑蘇開店去了。”林嬤嬤越說越唏噓:“那二房倒是一連生了三個小子,也不是她不能生,隻是那男人更喜歡二房罷了。”
司蠻也不由得抿唇。
“奶奶,她隻是身子骨不好,簡單的活還是能做的,您看……”
“嬤嬤。”司蠻連忙打斷了林嬤嬤的話:“不瞞你說,她那個病,我瞧著不是個好的,瞳仁黃疸,很可能是肝上的毛病,你要知道,那毛病可是傳染人的……”
林嬤嬤聞言,頓時臉都白了。
“也幸好她男人不稀罕她,那病也是忌房事的,否則的話,怕是早沒命了。”
“傳,傳染?”林嬤嬤嚇得都有些結巴了:“不,不會是疫病吧。”
“不是,是慢性病,不至於到疫病的程度,但隻要是病都不是好的。”司蠻也不是嚇林嬤嬤,現在沒有肝病疫苗,一旦有人得了肝病,想傳染真的太容易了。
林嬤嬤心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林如海恰好聽到這段對話,臉色嚴肅的走進來:“趕緊讓人給她周圍的人查一查,可有人染病了。”
“好,好,老爺,老奴現在就去查。”林嬤嬤心神慌亂的連忙走了。
林如海黑著臉坐到司蠻的旁邊,心裡也是一陣亂,他不停的想著,上輩子林黛玉最後因為肺病去世,是否也是因為早就染上了病而不自知,最後硬生生的拖死的。
突然手背被一片溫熱撫上。
林如海側過頭,就與一雙滿是擔憂的眼睛對上。
“老爺莫怕,這病不在一個碗裡吃飯的話,也不容易傳染上。”
司蠻的安慰讓林如海不由得勾起唇角,他伸手,將司蠻拉進懷裡,將臉埋在她柔軟的肩窩,他內心深深的懊悔和此時的慶幸交織,慶幸有司蠻,他才能發現這種潛藏的病,規避了未來可能發生的危險。
真好啊……
好像從遇見司蠻開始,一切都變得順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