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九亦步亦趨的跟在司蠻背後, 像個跟屁蟲。
吳明其實也奇怪, 他將宮九帶出太平王府的時候, 是在太平王書房裡看見過太平王妃的畫像的, 和他救回來的女人長相上並不相似,要說真有哪裡很像的話,大約就是氣質了,都是那種溫溫柔柔的,又帶著幾分矜持的貴氣。
這女人在被拋棄前, 出身一定很好。
吳明眯著眼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人,腦袋裡麵盤算著這個女人能給自己帶來的利益。
首先,就是要先打聽清楚這個女人的身份。
一個出身顯貴卻被丈夫拋棄的可憐女人。
這是多好的一枚棋子, 就和宮九一樣。
太平王是個癡情的人, 隻可惜太平王妃是個奸細, 吳明知道事情的真相, 卻從未想過告訴宮九,他需要這個根骨絕佳的孩子。
“她不是你母妃。”吳明拎住宮九的後領子。
宮九的兩隻腳在半空中撲騰著,掙紮著大喊:“鬆手, 你個臭老頭。”
‘臭老頭’吳明並不需要一個不聽話的棋子,所以他將宮九揍了一頓, 關進了一個小黑屋裡麵。
而司蠻則被吳明帶去了另一個院子。
“照顧那小子。”這是吳明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劃爛你的臉或者戴上麵罩。”
吳明的第二個要求一說出口, 司蠻就理智的拿起桌上的麵具戴在自己的臉上, 並用充滿仇恨的語氣說道:“我不能劃爛我的臉, 早晚有一日我要回去殺了那對狗男女。”
說著, 還攥起拳頭狠狠的砸在椅背上。
吳明對司蠻的反應很是滿意, 他最喜歡看這樣充滿仇恨的眼神了。
“還有,不要和他說話。”
吳明要徹底的斷絕宮九對司蠻的依賴:“如果你表現好的話,我會幫你報仇。”
話音落下,女人的臉上就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即而來的是狂喜,她在落淚,還在不停的點頭,明明是個纖細婀娜且貌美的女子,可偏偏,在吳明眼裡卻毫無吸引力,他對女人沒興趣。
《天佛卷》才是他的終極追求。
司蠻被帶入宮九的院子裡。
正屋的門被緊鎖著,裡麵無聲無息,可司蠻是親眼看見吳明將宮九關進去的。
吳明將人帶到後就轉身離開了,以前這個島上住的是海盜,不過被他全數殺了,他剛占據了這個島,留下的那些侍女他還需要觀察,是很忙的。
司蠻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吳明再沒有出現,才走到正屋門口,推開了門。
“母妃。”
門一開,麵對的就是宮九的狗狗眼。
“我不是你的母妃。”司蠻歎了口氣,彎腰將小孩子抱起來,吳明不許她和宮九說話,所以她得隱蔽著點:“你可以叫我蠻姑姑。”
宮九歪了歪腦袋,笑容猛地一落,變得麵無表情。
他當然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他的母妃,他的母妃早就被那個男人親手殺死了。
“放我下來吧。”
宮九的語氣很平淡,仿佛對司蠻一下子失去了興趣。
司蠻也沒那麼想和宮九打好關係,順勢放下他,自己則是找了抹布,準備將房間裡收拾一下,既然吳明讓她來照顧宮九,她自然會將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完。
不僅要做一個合格的保姆,她還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讓吳明暫時忘卻她的存在,趁此機會,重新練回武功,在嫁衣神功練到八層以前,她不會考慮離開這裡了。
司蠻的手腳很麻利,哪怕上輩子做了一輩子養尊處優的長公主,她也沒將家務活的本領給丟了。
她擦了桌子,掃了地,還給宮九的小床上鋪上柔軟的被褥,甚至還將宮九要穿的小衣服拿出來重新疊了,在衣櫃裡放了熏香。
宮九坐在木凳上,一雙大眼睛就這麼追隨著司蠻的身影。
他沒說話,眼神很平靜,沒有什麼情緒。
這樣的宮九讓司蠻感覺有點像吹雪包,但是和吹雪包不同的是,吹雪包的茫然是年紀帶來的茫然,而宮九的茫然,有種世界被打碎了後又重組的茫然感。
如今五年過去了,吹雪包也八歲多了,宮九看著和吹雪包差不多大。
司蠻暗暗歎了口氣,也不知如今的吹雪包怎麼樣了。
宮九很敏銳。
他從小在王府長大,雖然沒有接觸過高深的武功,可他根骨絕佳,資質極好,哪怕隻是普通的武師父教導的粗淺的內功,都能讓他練出花來,所以他清楚的聽到這個自稱‘蠻姑姑’的女人的歎息聲。
那種壓抑著,無奈的歎息聲。
為什麼要歎息呢?
是有什麼事情困擾著她麼?
宮九不明白,所以他要觀察這個女人。
接下來的日子,吳明再也沒有出現過,司蠻就帶著宮九兩個人生活在這個小院裡,司蠻並不是天生好心腸的人,但是宮九隻是一個孩子,是個曾經養尊處優的孩子,他甚至連自己的衣裳都不會穿,所以司蠻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類似於貼身丫鬟的活計。
為他洗臉,為他束發,為他穿衣。
每一天宮九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司蠻忙碌的身影,晚上睡著前看見的是她拿著蒲扇為他扇風的樣子。
宮九很不明白蠻姑姑為什麼要呆在自己身邊,她又不是那些丫鬟,相反,他感覺蠻姑姑和母親很像,該坐著被彆人服侍才對。
每天都帶著這樣的疑惑入睡,但是卻從未開口詢問過什麼。
宮九的沉默讓司蠻鬆了口氣。
每天等宮九睡著後,她就開始修煉嫁衣神功,這樣兩個人之間帶著點距離,是司蠻覺得最舒服的狀態。
至陽至剛的嫁衣神功修煉起來並沒有那麼順利,過於剛烈的內力在經脈內折磨著她,四肢百骸都有種被灼燒的感覺,她不明白哪裡出了問題,明明散功之前修煉的時候很順利,日子一天天的過,司蠻也一天天的憔悴。
大約一個月後,吳明第一次出現在小院中。
“你的臉色很不好。”吳明對著司蠻咧開嘴,眼底帶著興味:“是他太調皮了?”
司蠻低眉垂眼的,也不知道吳明是怎麼隔著一張麵具發現她臉色不好的,搖了搖頭。
“他最近怎麼樣?”
司蠻沒回答,而是對他打了個手勢:‘很好。’
吳明挑了挑眉。
司蠻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擺了擺手,意思是說自己不能說話。
吳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便越過她走進了屋子,不多時,宮九跟著他後麵離開了院子,司蠻被獨自留在了小院裡。
宮九這一走,就是三天三夜。
他離開了多久,司蠻便修煉了多久嫁衣神功,散功後再修煉的速度快了很多,不過幾天的時間,她就穩穩的進入嫁衣神功一層的境界。
速度快是塊,可也是真的痛苦。
等她收功時,手指已經因為痛苦而忍不住的痙攣了。
太疼了。
司蠻手指緊緊的攥著被褥,她不明白,在島上的時候明明修煉的那麼順利,短短五年就到了嫁衣神功六層,而且水到渠成,一點阻礙都沒有,她隻是散功重修而已,為什麼會那麼艱難呢?
難道說……是因為那時候同時修煉了天水神功和點星訣的緣故麼?
明明知道修煉嫁衣神功的時候不該同時修行其他功法,可司蠻已經有些忍不住了。
三天後,宮九滿身是傷的回來了。
他的衣裳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到處都是泥土和水漬,露出的胸膛上有鞭痕,有刀疤,甚至還有許多擦傷一樣的傷痕,十根手指的指甲全部都沒了,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尖,他的小臉蒼白,依舊是一臉漠然的樣子,被吳明從外麵扔了進來,狼狽的滾在地上。
司蠻聽見聲音連忙從裡麵走出來,恰好看見宮九掙紮著坐起來的樣子。
“你沒事吧。”司蠻嚇了一跳,她就沒見過這麼慘的孩子。
“你不是不說話麼?”宮九突然抬眼,目光深沉的看向她。
明明麵無表情的樣子,可偏偏司蠻從中看出了委屈。
司蠻垂眸,剛剛她也是情急之下喊出聲,沒想到居然會被宮九這樣質問,一時間也不知該繼續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閉嘴,可宮九壓根不準備放過她,就這麼堅定的看著她,仿佛要看她怎麼選擇。
“對不起。”最終,司蠻歎了口氣,無奈的道歉:“吳明不讓我和你說話。”
“嗬,你還真聽話。”
童稚的聲音裡是滿滿的諷刺,隨即帶著幾分放肆的吩咐:“抱本公子進去。”
司蠻彎腰小心翼翼的避開宮九腿上的傷口,將他抱進了房間。
“關門。”
坐在床上的宮九繼續吩咐。
司蠻又去關了門,轉身又回到床邊,輕輕的給宮九脫掉身上臟掉的衣裳,露出滿是傷痕的身子,司蠻歎了口氣,有些心疼這孩子,連忙拿了藥來給他洗傷口。
“以後在房間裡可以和我說話。”宮九仿佛感覺不到疼,手裡把玩著鞭子,任由司蠻給自己上藥。
司蠻沒抬頭,而是專心的給他將手指上的木刺挑掉,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宮九的傷口好的非常快。
按理說,這樣嚴重的傷口一個月絕對不可能恢複到完全沒有痕跡的,但事實是,宮九不僅恢複了,甚至連結痂的痂都掉了,不僅沒有留下難看的疤痕,甚至連痕跡都消失了,身上的皮膚光滑的像從未受過傷。
一個月後,宮九又被吳明帶走了,這一次宮九離開了九天九夜。
司蠻則是繼續修煉。
這一個月的折磨,讓司蠻不得不停下腳步,自己想想自己是否哪裡出了錯誤。
可不管怎麼看,她修煉的方法都是對的,可隻要運行內力,就感覺體內筋脈有種灼燒感,讓她覺得自己的經脈十分脆弱,仿佛隨時都會裂開的感覺,最讓她感覺難受的是,她想要修習點星訣來舒緩經脈,卻發現根本無法修煉。
若說以前修煉點星訣會因為寒毒破壞平衡而需要喝藥,那麼現在她就是因為內力過於至剛至陽而需要喝藥了。
最關鍵的是,她還沒有藥。
帶著一種不行就再散功一次的念頭,司蠻再一次的將天水神功撿了起來。
純陰的水性內功剛剛開始修煉,司蠻就感覺自己的經脈仿佛久旱逢甘霖,一下子酸澀了起來。
這一次,天水神功不再作為逼毒的功法,而是作為平衡嫁衣神功的存在,而且修煉的速度也很快,等宮九再次回來的時候,司蠻已經成功進入了天水神功一層。
而此次的宮九則受傷更嚴重了,不僅指甲沒了,就連腿都斷了。
司蠻像上一次一樣將他抱回房間裡為他上藥。
“怎麼受傷越來越嚴重了,他到底讓你練的什麼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