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羅刹是個有奇遇的男人。
他年少時拜師天山,天山師門不大卻規矩森嚴,他天生是個腦後生反骨的,不聽師父勸告,暗中研習派中各類功法,妄圖能將所有功法融合成一部,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當然,他也成功了。
他成功的創造了一部最適合自己的功法,可這個功法在剛修煉的時候卻進展緩慢,偶爾會有發狂的跡象。
師門嫌他辱沒門楣,廢他武功,將他趕下天山,卻不想因禍得福,不破不立,再練功法一日千裡,不過短短三年,便修到了第八層,他回了天山,滅了師門,然後前往昆侖山閉關三年,再出來後,改名玉羅刹,創建羅刹教,一統西域,成為西域的無冕之王。
這樣一個傳奇性的男人,他能沒有功法麼?
他不僅有,還有很多!
一路上玉羅刹先是扔出一本《蠱王心經》,然後在司蠻坐不住想要溜出去的時候,又掏出一本《暗器譜》,總之,就這麼一本接著一本看,司蠻居然一路上看了十幾本武功秘籍,還都是外麵可遇不可求的絕版秘籍。
司蠻被迷得壓根不想下馬車了。
等終於看完這些秘籍後,他們的馬車已經上了船,直接往飛仙島去了。
司蠻:“……”
她麵無表情:“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
玉羅刹毫不心虛的點頭,嘴角更是噙著淺淺的笑:“難道你敢說那些秘籍你不喜歡?”
司蠻頓時斜睨了他一眼,將手裡的秘籍扔回給他,拎起手裡抄寫的一頁紙吹了吹墨跡,然後小心翼翼的折疊好了放進荷包裡,玉羅刹瞥了眼司蠻那鼓鼓囊囊的荷包,心中的疑惑愈發的壯大。
“你當真不告訴我你抄錄這些殘片是為了什麼?”
司蠻心滿意足的拍拍自己的荷包,狡黠的對著玉羅刹勾了勾唇:“以後你就知道了。”
玉羅刹被她這笑容勾的不行,伸手就摟住她的腰,將她拖過來狠狠的親在她的唇上。
司蠻:“?!!”
這裡可是在船上!
那窗戶可還開著呢!
司蠻立刻用力掙紮了起來,隻可惜,玉羅刹這個色迷心竅的絲毫不手軟,忍無可忍的直接大巴掌抽上去,‘啪’的一聲後,玉羅刹老實了。
“嗬,活該。”
司蠻冷笑一聲,看著冷著一張臉的男人起身氣勢洶洶的離開了房間。
自從入世後,玉羅刹就好似變成了凡俗的男子,他不再是那個神秘莫測又高高在上的羅刹教教主,而是變成了一個深愛妻子,會被妻子的美色所迷惑的正常男人。
司蠻慢悠悠的靠在大枕上,翻看著手邊的秘籍。
她並非想要瞞著玉羅刹,而是那些殘片她是準備留著日後進入空間後放入書房書櫃上,用來自我補全的母本,她總不能和玉羅刹實話實說吧,所以隻能賣關子了。
一直到天黑了玉羅刹才從外頭回來。
身上還帶著一股子血腥氣。
“你殺人了?”
司蠻湊過去又聞了聞,果然有血腥味,不僅有血腥味,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腥臭味,不由得蹙眉:“還是說,你跑出去殺魚泄憤了?”
殺魚泄憤?
玉羅刹的背脊微微僵硬:“你覺得我會去殺魚?”
“你身上的味道太難聞了。”司蠻嫌棄的撇撇嘴:“距離飛仙島還有三日的行程,船上淡水有限,你若再不去叫熱水,恐怕未來三日你得變成鹹魚乾似的,渾身發臭。”
司蠻說的實在恐怖,玉羅刹原本想要和司蠻說說下午自己出去遇到的事,結果也說不出口了。
連忙喊船上的小廝給打了熱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將身上的腥臭味洗掉,變得香噴噴的才罷休,等小廝來將澡桶給扛出去了,玉羅刹才身子一歪躺在榻上的另一邊,二人中間的小幾上還放著冰涼的葡萄。
“你就不問我下午出去做了些什麼?”
司蠻的目光依舊黏在秘籍上,手卻拿了一顆葡萄塞進嘴裡,有些囫圇的說道:“玉教主若是想說的話無需我問便會說,玉教主若是不想說,便是我打破砂鍋,恐怕也不會說,所以說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玉羅刹嗤笑:“你倒是挺了解我。”
“過獎。”
司蠻翻了一頁書,頭也不抬的又想去拿葡萄。
卻不想,玉羅刹先他一步的將小幾上的果盤拿過去:“正如你所說,我若想說自會說,所以我要告訴你,我下午遇見了一個人。”
司蠻手中的書微微一顫,順勢收回手翻頁:“什麼人?”
“一個你很熟悉的人。”
這下子司蠻才真的來了點興趣,她抬起頭:“哦?”
“你養了他數年,他卻不知感恩,心心念念的隻想將你關起來的小白眼狼。”玉羅刹惡聲惡氣的,顯然對某個小白眼狼很是不滿了。
“你遇到了小九?”
司蠻這下子是真的有些意外了:“他怎麼會在這艘船上?”
“他隨波飄來,恰好被我看見了。”
玉羅刹想到下午在海麵上看見的場麵:“他手腳皆斷,傷勢很是嚴重。”
“他現在在哪兒?”
司蠻放下秘籍,翻身就低頭找鞋子,準備下榻去看看。
“你要去看他?”玉羅刹也跟著坐直了身子,隻是臉色依舊不太好看,顯然司蠻對宮九的重視讓他很是不爽,在他心目中,能讓司蠻這樣上心的隻有自己和西門吹雪,而這個宮九,沒有資格。
“我得去找他,小九他……”
司蠻不知道該怎麼說宮九的身體情況,畢竟宮九有自虐傾向這件事,一直以來宮九都藏的很深,以前還在島上的時候,整座島上,隻有她和吳明知道宮九的情況,如今十數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宮九這身子是否還像以前那樣,不過,既然宮九忌諱被彆人知道,司蠻也就不會多嘴告訴玉羅刹。
“小九的情況有些特殊。”
玉羅刹眯了眯眼睛,目光深沉的看著司蠻。
在司蠻起身整理好了衣裳,已經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一躍而起,走到她身邊:“我知道在哪,我帶你去。”
司蠻愣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跟著玉羅刹身後出了門。
宮九被放在最下麵的船艙裡。
裡麵多是放一些貨物,一邊用來壓艙,一邊搞運輸,而此刻宮九就躺在船艙的最裡麵,他臉色灰敗,身上的狐裘已經破破爛爛,許多地方還被鮮血染紅,玉羅刹所說的手腳皆斷此刻已經看不見蹤影了,手骨也似乎恢複了正常,隻是傷勢嚴重,手臂上的青紫腫脹還沒徹底的恢複,所以看起來很是淒慘。
司蠻這會兒也不嫌臭了,快步走過去,伸手先在宮九的胸膛上摸了摸,發現骨頭沒事,她才鬆了口氣。
然後運起點星訣,開始查探宮九的經脈。
頓時,內脈上密密麻麻的小傷痕就這麼直白的暴露在司蠻的眼前,司蠻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是怎樣的心情,她隻知道這會兒她很難受。
猶記當年,她離開宮九的時候,宮九的內脈在她的照顧下一直都是健康無比的,沒想到一彆多年,再見麵,他的內脈已經傷的如此嚴重,怪不得上次與他見麵時他的臉色就不對了,恐怕那時候他的內脈就很不好了。
司蠻也不管身後的玉羅刹。
立刻將宮九扶起來背對著自己,她盤膝坐下,一掌貼在後心,一掌放在百彙,屬於大宗師的浩瀚內力開始不停的修複宮九的內脈。
宮九本來覺得很冷。
他仿佛回到了母妃死去的那一天,他癡纏著母妃想要去花園玩,可母妃麵露愁色拒絕了他,他心中有氣,乾脆躲在母妃房內的床下,想讓母妃好好著急一番,誰曾想,床下太過安逸,他就這麼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就看見父王掐著母妃的脖子,一邊流淚一邊送她去死。
無邊的血色和冷意就這麼瞬間將他淹沒了。
“嗚……”
宮九的身子猛地一顫,身上開始不停的冒汗,原本就被海水泡的腥臭的衣服被汗水一沁濕,味道更佳的難聞。
玉羅刹縱使心中再不滿,這會兒也不會多說什麼,而是走到宮九的麵前。
“我來助你?”
“好。”
司蠻想也不想的點點頭。
他們倆練功多年,體內的內力早已彼此熟悉,若說誰的內力不會被她所警惕的話,那人必定是玉羅刹。
玉羅刹也盤膝坐下,一手壓在宮九胸口,一指點在丹田,同屬於大宗師的浩瀚內力再次奔湧而入,與司蠻的內力交纏在一起。
遊走了一個大周天後,玉羅刹突然眉心一跳:“這小子的功法……”
“怎麼?”司蠻疑惑的問道。
她對這世上的秘籍了解並不深刻,她之所以能如此順利的成就大宗師,不僅是因為點星訣,還因為當初抽到的S+級彆的先天根骨,這會兒聽玉羅刹這樣說,頓時就上了心。
“這功法的缺陷很大。”
玉羅刹博覽群書,年少時就能自創功法,如今想要弄清宮九的問題,自然是小事一樁。
“這功法需要不停的受傷才能又所精進。”玉羅刹自覺自己已經是個怪人了,可他沒想到宮九的功法居然更加的怪異,他是以‘傷’為根基來修煉的:“每一次瀕死的傷情都能讓他的功法更加強大,隻可惜……他到底是個人,有些損傷表麵看不見,就算修複了,也是會留下痕跡的。”
司蠻立即想到當年宮九一次一次的被吳明喊走,然後一次次的受傷回來。
原來是在練功麼?
她猶記得,宮九剛開始的幾次受傷恢複的很慢,就好似個正常人似的,她那時候給他上藥,抱著半夜疼得睡不著的宮九安撫著他,在他癢的受不了想要摳血痂的時候,壓著他不讓他動,也不知從何時起,宮九突然的就不再需要治療了,他的身體變得能夠自我痊愈,無論多麼嚴重的傷,他都能在最短的時間恢複。
她抿了抿嘴。
終究忍不住的露出心疼的神色來。
兩個大宗師療傷,本該很快就恢複,可宮九身上的傷恢複了卻仍舊沒有醒過來。
帶著宮九回了房間,又要了熱水讓小廝給宮九擦了身子換了衣裳,看著他躺在小榻上,司蠻才坐在榻邊,微微的鬆了口氣。
宮九沒醒來是因為依舊在夢魘中。
他又看見了他母親,耳畔響起的是父親太平王哭訴的聲音。
“我愛她,可我是個王爺,我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毀了江山。”
父親太痛苦了。
他為了家國親手殺死了自己深愛的女人,隻因那個女人是奸細,是外族的探子。
可在自己的兒子宮九來問他願不願謀反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