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賢妃被鬼剃頭的事情鬨得很大。
實在是那個鋥亮的腦門實在是太過顯眼,被剃的太過徹底,想要用假發遮掩一下都沒可能,而且因為柴賢妃起初被這變故給嚇得慌了手腳,以至於沒能第一時間控製住漪瀾殿,導致下頭的宮女太監們也慌了神,這件事就這麼被捅出去了。
世家間也不是一片和平的,他們也有爭鬥。
至少柴賢妃和林淑妃就不是一派的。
得了消息後的第一時間,林淑妃就囂張的帶著宮裡的兩個寶林上了門,對著柴賢妃的腦袋大肆嘲笑了一番,範昭儀範瓶兒年歲小,嘴上更是沒把門的,不知從哪裡聽說柴賢妃頭發掉光了,跑過來對著柴賢妃的腦袋就是一陣狂笑,狂踩柴賢妃痛腳。
柴賢妃想要懲罰範瓶兒,反倒被範瓶兒耍的團團轉,最後更是看著範瓶兒囂張的揚長而去。
範瓶兒是鎮南候範鵬唯一的嫡女,自小就備受寵愛,性子霸道且跋扈,十歲就入了宮,跟著進宮的奶娘又懦弱,鐘晉又不管她,以至於她疏於教導,明明也是大姑娘了,本質卻還是個熊孩子,不過也正因為她熊,微睬殿不僅距離福寧宮最為偏遠,更是隻有她一個人住。
微睬殿以前名為微婇殿。
婇也,宮女。
說白了,微睬殿就是以前教養小宮女的院子,如今被鐘晉撥給範昭儀住,可見對範家是厭惡透了,這樣的女子入了宮本該命運淒苦,可偏偏人家有個疼愛非常又富裕的爹,範瓶兒在微睬殿作威作福,除了夫君跟死了似的看不見蹤影,小日子過得不知過的多舒坦。
雖說隻是昭儀,可在這宮裡,還真沒人敢惹她。
範瓶兒狠狠的嘲笑了柴賢妃,回微睬殿時路過禦花園,她伸手摘掉了剛剛綻放的藍紫色的風信子,慢悠悠的往自己的宮殿晃著,一邊走一邊還和身邊的貼身宮女杏兒笑道:“你剛剛瞧見她的臉沒,真難看啊,要是我是皇帝我也不喜歡她,長得醜,心也醜。”
“娘娘你為何要去漪瀾殿,若是被陛下知曉了……”奶娘著急的跟在範昭儀身後,嘴裡不停的嘮叨著。
“知曉了就知曉了唄,我就不信皇帝對著那腦門能睡得下去。”範瓶兒兩手一攤,一臉‘本宮就是做了,你能耐我何’的拽拽表情:“奶娘你膽子也太小了,都入宮快三年了,真沒意思。”
奶娘頓時後背汗毛豎起。
眼前的昭儀娘娘是她從小奶大的孩子,是個什麼性子她最知曉。
她輕輕的吐出一口氣,連忙轉移話鋒:“娘娘,奴婢瞧著那邊的牡丹打了花苞了,說不得再過幾日就要開了,咱們過去瞧瞧去?”
範瓶兒‘哼’一聲,這才屈尊降貴的伸出手,奶娘連忙湊過去扶住。
主仆幾人相攜著往牡丹那邊去了。
而此刻,司蠻正抱著大皇子也在牡丹園這邊,牡丹園此刻其實沒什麼好看的,花隻打了花骨朵,到完全開化還要好些日子呢,司蠻之所以會帶著人到這裡來,完全是因為牡丹園這邊有個假山亭子,坐在上麵可以俯瞰周圍的宮殿,若有千裡鏡,還能看見遠方的奉恩寺。
如今大皇子也快三個月了,偶爾抱出來曬曬太陽對身體好。
所以趁著沒風的日子,司蠻就帶著大皇子到了這邊的假山亭,誰知道剛剛坐定沒多會兒,就聽見下麵說話的聲音,是一個清脆的少女的聲音,語氣很是驕矜,對下人的態度也頗為肆意,說出的話在司蠻聽來偶爾紮心。
譬如……
“嗬,林子雅那倆門牙活得跟竹鼠似的,我每次看見她都想給她扔竹子。”
“謝玉檀會放屁,我聞見過一回,愁死了,跟吃了大糞似的。”
“還有你,我早就想說了,你身上的味兒太大了,你是不是不洗澡啊。”
劈裡啪啦——
嫣紅的小嘴兒裡麵吐出來的全是浸了毒液的句子。
司蠻豎起耳朵。
很快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神選宮那邊怎麼回事,都幾個月了都龜縮在宮裡,怎麼,怕人給她吃了?”
“我的姑奶奶欸,你這一張嘴,闔宮都給得罪了,怎麼還能編排到神選宮頭上去了,若是被那起子心懷叵測的聽見了,到陛下跟前編排您,仔細陛下惱了你。”
範瓶兒翻了個白眼,走到旁邊的大石頭上坐下來:“說的好像他喜歡我似的,反正我也不喜歡他,扯平了。”
奶娘覺得自己老了好多歲。
“都說神選宮的宸妃長得美,我倒要看看她能有多美,再美能有堂姐美?”
範瓶兒口中的堂姐是已故的先皇後範盤兒。
範盤兒的美貌是公認的,否則厲皇也不會獨寵範盤兒。
“我有多美,你上來瞧瞧不就知道了。”
突然,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上頭響起。
範瓶兒被嚇的跳了起來,連忙走幾步,仰頭逆著光往上看,就看見山頂的假山亭裡麵坐著幾個人,她見其中一美人手中抱著個孩子,立刻眼睛一亮,不等奶娘宮女反應,拎著裙子就小跑著往假山亭去了,身後立刻跟上一串人。
“你就是宸妃?”
範瓶兒一進假山亭就忍不住的問道,語氣不太客氣就是了,眼神也十分放肆的上下打量著。
“放肆,膽敢無禮?”徐難立刻往前走一步,怒叱一聲。
範瓶兒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眉頭一皺,眼看著就要張嘴,就見她身後的奶娘突然走到範瓶兒身邊:“奴婢參見宸妃娘娘,昭儀娘娘年歲還小,口無遮攔,還請宸妃娘娘原諒介個。”
“口無遮攔尚有可原,可到底年歲不小了,該學的規矩也該學了。”
司蠻才不似奶娘那般慣著範瓶兒,雖說人是她喊上來的,可她也沒想到範瓶兒竟然是這樣的小辣椒。
“謝娘娘體恤。”
也不知是不是不常與人見麵,這奶娘看著也有些笨嘴笨舌的。
範瓶兒憋了口氣,看著奶娘給自己打眼色,鼓著臉頰敷衍的行禮:“臣妾見過宸妃姐姐。”
“起吧。”
範瓶兒這才起身往司蠻那邊走去。
她的目光先是看著桌上的糕點,隨即就被司蠻懷中的孩子給吸引了目光。
“這是大皇子吧。”
“嗯。”
範瓶兒的目光黏在孩子身上:“長得真好看。”
“你也很漂亮。”司蠻對著她莞爾笑笑,仿佛剛剛那個開口訓斥的人不是她似的。
範瓶兒抿嘴笑了笑,看著大皇子的眼神倒是十分溫柔,她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孩子的手,徐難下意識的想要阻止,卻被司蠻一個眼神釘在原地。
她倒不是相信範瓶兒,而是她堅信,不管出現任何情況,她都能第一時間阻止範瓶兒。
好在範瓶兒隻是摸摸孩子的手,就將手收回去了。
接下來範瓶兒和她說話語氣就好了很多,就連離開時,也隻是笑眯眯的表示日後一定去神選宮找大皇子玩,然後便帶著奶娘走了。
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香蕊滿臉狐疑:“奴婢聽著範昭儀之前的話,還以為很不好相處呢。”
“確實不太好相處。”
司蠻收回目光,將裹著大皇子的鬥篷又緊了緊。
“可奴婢瞧著她對大皇子倒是溫柔。”
“她是個喜愛孩子的。”
司蠻站起身,將孩子放進徐難手中:“太陽烈起來了,走吧,咱們回宮。”
到了晚上,鐘晉回來了。
先是逗醒著的大皇子玩了一會兒,不過許是因為白日裡出了門的緣故,平日裡這會兒大皇子精神正好,今日倒是有點困了,日常在胡床上玩耍的一家三口今天少了個重要主角,鐘晉樂的拉著司蠻擺開棋盤,興衝衝的開始手談。
“皇兒若是知道他睡了父皇這般歡喜,怕是要傷心了。”司蠻在棋盤上落下一枚黑子:“虧得每到日落,皇兒就不停的朝宮門口張望呢。”
“哦?皇兒竟然知曉朕何時回來?”
完全忽視前頭那句話,鐘晉耳朵裡隻聽見自己兒子對自己的在意。
“彆看他人小小的,倒是個聰明的,隻一次瞧著陛下在日落後從正門進來,就給記在心裡了。”司蠻想到大皇子咬著手指眼巴巴望著正殿大門的眼神,就忍不住的想笑。
平日裡鐘晉多數時候是從花園角門進來的。
那道門直通福寧宮和神選宮,隻有少數時候才光明正大的從正殿大門進門,以昭示鐘晉對司蠻的寵愛。
鐘晉挑眉:“看來朕得多從正門進來幾次才行。”
司蠻頓時臉頰通紅,眼中滿是嬌羞的看了眼鐘晉。
鐘晉最喜愛司蠻這副模樣,立刻感覺自己的身子都燙了,頓時棋也不下了,拉著司蠻的手,將她攬進懷中,隨手扯了本話本,將司蠻抱在懷裡看書。
也不知過了多久,鐘晉突然歎了口氣:“芳兒,你給朕生了個好兒子啊。”
司蠻狐疑的看過去:“若如今皇兒長大建功立業了,陛下這句話臣妾也就坦然受了,可如今皇兒還是個奶娃娃,怎就當得這樣的誇獎了?”
“哈哈哈哈。”鐘晉突然大笑起來。
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司蠻纖細的腰:“奶娃娃就幫了朕的忙了。”
他一把將司蠻的身子往上一拉,低頭吻住她的唇,狠狠的親了幾口後才眼睛發亮的說道:“那些老油條終於擺明車馬的效忠朕,朕怎能不高興?”
司蠻被親的一臉懵:“可,可這跟皇兒有關係?”
鐘晉輕笑了一聲,又抱著她親。
自然是有關係的。
因為有一位出身平民的皇子,那些寒門臣子才真心實意的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