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昭寧帝偶爾開玩笑似的叫虞衡幾聲財神, 錢鐸他們這些大商號的東家少東家們對虞衡的態度可就真實多了。先前拍賣商道的事兒,虞衡一戰成名,震驚的不光是朝中官員, 還有各大商號的當家們。
甚至於, 商號的東家們對此更加震驚一些。官員們震驚的是虞衡竟然能為國庫帶來那麼豐厚的收益,商人們看到的則是虞衡仿若天授般做買賣的能力。
就拍賣商道那事兒,商人們確實被虞衡坑的有點慘。原本想著拿個十萬兩銀子做開路錢,一路疏通關係到戶部, 最終把事情給定下來。結果虞衡一插手,好家夥,各家出的銀子, 超出預計的十倍都還不止,像錢鐸他們商號,十萬變成三百萬, 就算是大宣數得上的商號, 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銀子也是刮肉啊!
好在虞衡拍賣商道還重視保護商戶們的權益,不然的話,他們真的要虧損好大一筆銀子。
作為大宣境內最會做買賣的一幫人,到頭來竟然齊刷刷被虞衡薅了羊毛, 雖然虞衡手中握著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是說實話,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做生意的天分,普通官員拿著商道那些會下金蛋的母雞,到頭來還是想著從他們手裡撈點好處, 等撈的油水讓他們滿意了,自然會為他們說點話,哪像虞衡, 薅羊毛都薅得與眾不同,那手筆,確實配得上他國公的身份。
哪怕是錢鐸這等商號少東家,打小耳濡目染看著父輩如何做買賣,怎麼防止自己被坑,怎麼坑彆人,積累下來二十多年的經驗,麵對商道的事兒,可能也就是想辦法多吊一陣商號們的胃口,讓他們的心情隨著朝廷放出的消息不斷起起落落,最終受不了,主動開高價任朝廷宰。
當然,他們的胃口再大,也不敢像虞衡這樣,將所有有意競價的人全都湊一塊兒,大家公平競爭,全靠銀子說話,不僅不得罪人,還落了個好名聲。
這一手借雞生蛋,薅他們羊毛還讓他們覺得買賣做得值的本事,隻要聽說過這事兒的商人就沒有不佩服虞衡的。
所以,虞衡在商人們的圈子中,早就有了財神爺的美譽。細數他曾經乾過的事兒,就沒有不成的。
商人們普遍迷信,十分相信運道命數這些東西,虞衡這種乾啥啥成功的運道,在商人們眼裡,那就是老天爺的獨生子的水平,不管虞衡需不需要,老天爺都固執得將好東西往他身邊送。
和這樣的人做夥伴,簡直太幸福了。當初拍賣完商道後,錢家當家人還做了會兒白日夢,回家後感歎了一句,“嘉秀侯這般本事,若是能和他一起做買賣,那就是等著躺著數錢的好日子!”
那會兒虞衡還沒被封國公呢,錢當家覺得自己可能碰上了最會做買賣的神仙,奈何人家其他方麵也神得很,根本就不稀罕做買賣。錢當家也隻能感慨一句,這世上的所有好事大概都緊著虞衡一個人去了。
但是現在,錢鐸竟然收到了虞衡的來信!
信上還主動要求和錢家做買賣。
錢鐸的第一反應是仔細檢查信件和落款,看看自己是不是受騙了。但看著信件上莊嚴大氣的嘉國公府印,錢鐸直覺這信應該不是假的,也沒有誰會無聊到給他寄這樣一封經不起推敲的假信,再說了,前來送信的人還是嘉國公府的護衛呢,人家也是有憑證的,要是想騙錢鐸,付出的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點。
錢鐸震驚完畢,想明白這茬後,瞬間覺得自己手裡拿著的不是信,而是一摞摞讓人心跳加速的銀票。
要不是還保留著最後一絲理智,錢鐸現在就想狂奔到錢當家麵前,大聲告訴他:爺爺,您的夢想成真了,嘉國公真的要和咱們做買賣了!
錢當家聽了這消息後,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把錢鐸踹出了門,看著錢鐸那副情緒不外露的模樣,錢當家心裡就來氣,差點就揪著錢鐸的肩膀來個咆哮,“這可是嘉國公親自邀你做買賣,你可彆把這事兒給搞砸了,該放下/身段的時候就得放下/身段,咱們做買賣的人,就不能太要臉。把嘉國公奉承好了,好處多的是。反正好話不要銀子,你到了怡陽府後,多給嘉國公說些好話,不許重樣。這機會實在難得,也就是上回在拍賣會上露了回臉,這才讓嘉國公記住你了,趕緊去,要是被其他不要臉的家夥知道了,沒準還跑得比你還快,爭著去國公爺麵前賣好了!”
自行車賣得有多好,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見。還有怡陽府那邊出的其他橡膠製品,也都是新鮮稀罕物,還特彆實用。錢當家這樣勤儉的人都覺得,那些東西他全都想來一套,多提升生活幸福感呢。
先前虞衡不鬆口,他們這些商戶,就算心裡再羨慕,也不敢有任何行動。那可是國公,他們這些商戶,也就有幾個銀子,哪敢在貴人麵前放肆。
現在虞衡突然給錢鐸來信,說句實在話,包括錢鐸在內的整個錢家人,都有一種被天降餡餅砸中的喜悅感,把那餡餅拿下來一看,還是金子做的,那就更讓人高興了。
所以,錢當家才著急忙慌地把錢鐸給踹走。做慣買賣的人都知道,任何生意,在銀子沒落到自己錢袋裡之前,都是有風險的。現在,風險來了。
虞衡經手的東西,從來就沒有過次品,要是真的能把虞衡那邊生產出來的橡膠製品全都買回來,那他們錢家商號又要發一筆啦!
這種好事,還不趕緊跑去撿?
還有那麼多商號的老東西眼巴巴地盯著呢。
錢鐸就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向著怡陽府而去,感謝怡陽府和岐州的水泥官道已經打通,錢鐸這一路上少受了點罪,等到了怡陽府,見了虞衡後,精神還算好。
當然,疲憊是藏不住的,虞衡一眼就看明白了錢鐸眼神中透出來的疲憊感,立即一笑,“坐馬車坐累了吧?”
這年頭兒的馬車可不像後世的轎車那麼舒服,沒有防震係統的馬車,趕起路來,那酸爽……
虞衡先前從京城來怡陽府赴任,馬車走得算慢了,一路上顛久了也難受。錢鐸這架勢,就是一路趕來的,不把骨頭給顛散架了就奇了怪了。
虞衡還納悶呢,“你怎麼不騎馬?”
快馬加鞭,不是能快很多?也不至於被顛散一把骨頭啊。
錢鐸苦笑,“小的若是會騎馬,也不至於自己找這個罪受了。不瞞國公爺,小的什麼都會一點,唯獨不會騎馬,一騎馬就犯暈。”
那可太慘了。
虞衡同情地看了這倒黴孩子一眼,騎不了馬,人生真是少了很多樂趣啊。
不過,這正好給了虞衡一點靈感,騎不了馬,坐馬車又顛,馬車防震墊安排上唄。就算其他人體質不像錢鐸這樣奇葩,但是,以後坐馬車能舒服一點,不那麼顛了,為什麼不選裝有防震墊的新馬車?錢鐸不就是最好的代言?
虞衡心裡已經啪啪地盤算開了,錢鐸也對得起他的姓氏,就算坐馬車受了一路罪,現在還能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恭敬又認真地問虞衡,“國公爺,不知小的能不能有幸見識一番您建的橡膠廠?”
那當然可以。
虞衡給錢鐸寫信,就是因為他家錢多,想和他家合作一回互惠互利來著。現在錢鐸人都到了怡陽府了,虞衡當然不會攔著錢鐸去看橡膠廠。
這不就是邀請合作夥伴過來看工廠具體成果,加大他們投資合作的信心嗎?
也就是虞衡不知道,商人圈裡已經將他當成財神爺了,他說什麼商人們都會有興趣投資試試看,不然的話,虞衡也不會費這麼大的心思,還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給錢鐸寫信寄信了。
虞衡也不怕在錢鐸麵前暴露商業機密,處理橡膠的工序都是保密的,包括已經被圈起來的橡膠樹,現在在風碣縣都是保密的東西,虞衡給昭寧帝的上書中也沒細說,隻是說自己見到了一種奇樹,這樹可以做出很多有用的東西。至於能做出些什麼來,那就隻能等他做出來,大家親眼見了就知道了。
這樣的情況下,虞衡確實不怕錢鐸看出什麼端倪來。畢竟,誰也想不到會有樹能流汁,流出來的汁還能取出來做彆的用處,也就是虞衡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有多麼重的分量,其他人哪裡能想到呢?
對於自己邀請來的合作夥伴,虞衡還是比較熱情的,一路陪著錢鐸來到了橡膠廠。
錢鐸一到了橡膠廠就被震驚了。
這大氣敞亮的廠房、這錯落有致的房屋規劃、這見所未見的流水線作業……
錢鐸隻覺得自己眼前好似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整個人的眼睛和腦子都有點不夠用了,一路認真地看著工人們不停的乾活。和他們商號底層的跑堂的和小管事不一樣,虞衡這橡膠廠中的員工,全都從內而外地透出一股欣欣向榮的蓬勃景象,員工們乾活那叫一個賣力,還全都是可以將自己的滿腔熱血都奉獻給崗位的熱情,氣氛那叫一個火熱。
單就工人們的這股精氣神,就足夠讓許多人羨慕了。
尤其是錢鐸這種名下產業巨多的少東家,見過的勾心鬥角為自己謀好處的管事多了去了,現在這幫工人,竟然全都是那種甘願自我奉獻的人。這得是多幸運才能碰上這樣一幫靠譜的人呢?
時不時聽到一耳朵自家產業的管事們互相攻訐的糟心事兒的錢鐸,看向虞衡的目光就更羨慕了。
這才是真正老天爺追著喂飯不吃還不行的幸運兒啊!
虞衡被錢鐸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思索:莫非自己又冒出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卻讓彆人十分羨慕的優點?
一路看下來,錢鐸都佛了,看看虞衡辦的橡膠廠,再想想他名下產業兄弟姐妹一些廠,那簡直是全方位無死角地被虞衡吊打,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不過,虞衡這邊的廠房辦的這麼出乎錢鐸的預料,也不是沒有什麼好處。最起碼的一點,來的時候錢鐸想著自己好歹也是虞衡親自寫信邀請過來的,要是裝模作樣的拿拿喬,抻一抻價格,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反正嘉國公脾氣挺好,不會因這樣的小事生氣。
但是在見識過橡膠廠之後,錢鐸猛然悟了,是他不配,還壓什麼價,人家的東西賣得貴,那是有道理的,價格方麵,底價還能再高一點!
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虞衡當初建橡膠廠,想的也大多是工人們的福利,真沒有什麼特彆高大上的理由,也沒什麼深意,就是想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結果種善因得善果,工人反哺了他一波,還以他們自己本身極具熱情的工作態度感染了錢鐸,間接抬高了商品的價格,其間種種緣分,當真竟然感慨萬千。
虞衡就不是個特彆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和錢鐸合作這事兒上,錢鐸急,虞衡也急。他這邊存貨不少,還要想辦法幫助其他七個縣搞發展,國庫還有五十萬兩銀子等著他還,雖然虞衡目前手頭還比較寬裕,但誰會嫌錢多呢?和錢鐸合作,讓錢家做經銷商,這條生意線就徹底穩了,以後都不用虞衡再操心銷售的問題。以錢家商號的能力,橡膠廠做出來的東西,做出來多少他們就能吃下多少,根本就不愁銷路。
彆忘了,先前去西域的那條商道,可是錢家商號出了大頭盤下來的,那邊狗大戶那麼多,隻要東西夠稀罕,價格完全不是問題。
錢鐸作為錢家少東家,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的利潤。
雙方就合作意向達成一致後,便開始有來有往進行靈魂砍價。
虞衡報價隻肯打九九折,錢鐸不太樂意,一口氣砍到了七折,還十分大度地表示這是自己理解虞衡的難處,才開出來的良心價。
虞衡呸了他一聲,分毫不讓,堅定九九折不動搖。
就算是九九折,也讓虞衡很心痛了。一輛自行車就少了一百兩銀子了呢,賣得越多少得越多,想想都覺得肉痛。
錢鐸不疾不徐,緩緩往上加價,一點一點加,加到後來,虞衡都不開口了,隻用臉上冷漠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告訴這位奸商:這價格,沒商量!
錢鐸卻毫不氣餒,十分有耐心地慢慢和虞衡磨。
最終,虞衡鬆口,以九八折的價格成交,談成了這筆長久的大買賣。
彆看錢鐸還價時磨磨蹭蹭,買起東西來卻乾脆利落得很。確定好價格,雙方簽訂好契書後,錢鐸當即爽快地掏出一摞銀票,說是現在橡膠廠的所有製品,他都給包圓了。
全然一副土大款的做派。
虞衡的眼神嗖了一下就亮了,就喜歡這種直接拿真金白銀砸人的,痛快!
雙方在談價階段有多墨跡,交錢交貨的速度就有多給力。
這一出下來,虞衡手裡頭的銀子,還了戶部的五十萬兩後,還有極大的富餘。
眼瞅著橡膠廠已經走上了正軌,虞衡便讓人在其他縣進行宣傳招人的工作。
橡膠廠剛接了一筆大單,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還不趕緊過來報名,看看能不能錄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