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
憑什麼吃這種苦?
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痛,令裴九鳳一下子爆發了,將柴火猛地扔到地上!
他就不背!她能拿他怎麼樣?
“你不背,是讓我背?”韶音看了一眼被他丟在地上的柴火,而後抬起眼睛,眉毛挑起。
他如果聰明一點,就知道她要生氣了。
但裴九鳳心性高傲,如何會對一個寒酸窮苦的姑娘低頭?他高高揚著下巴,眼神睥睨。
“反了你了!”韶音將眼睛一瞪,彎腰從地上的柴禾堆裡抽出一根拇指粗的樹枝,朝著他背上就抽過去:“王大根!你真是反了天了!讓你撿柴禾你不撿!現在讓你背又不肯背!是指望我把你當少爺養起來嗎?”
裴九鳳心說,不然呢?
她和那妖人乃是一夥的,他們想通過這等幼稚可笑的手段叫他迷途知返,那就做到底!
抬臂一擋,隻聽“喀嚓”一聲,樹枝斷成兩截。
而裴九鳳的手臂上也出現一道紅痕。
這點疼痛對他來講,不值一提,將手臂負在身後,揚著下巴說:“我不背!要背你背!”
那妖人的脾氣,他已有所知曉。他殺了人,那妖人就讓他經曆一遍同樣的情景,可以知道那妖人虛偽之極,沽名釣譽,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折辱他。
他不背柴禾而已,那妖人不會將他怎樣。
“好!這可是你說的!”韶音見支使不動他,也不再白費力氣,隻道:“王大根,你背棄了爹娘的遺言,你不肯跟我相互扶持,相依為命。你既這般,我就不認你是弟弟,從今往後我不管你了!”
彎腰提起柴禾,倔強地背了起來。
看也不看裴九鳳,邁動步子往前行去。
她越走越遠,絲毫沒有停下腳步,回頭找他的意思。
裴九鳳隻心虛了一瞬,就坦然了。
他倒要看看,那妖人接下來會如何對他!
“妖人”沒對他怎樣。
什麼也沒對他做。
裴九鳳在城外的曠野上站了半晌,沒感覺到絲毫異樣。隻有秋風呼嘯,吹在他赤著的上半身,激起一層寒栗。
而韶音的身影愈來愈遠,隻能看清一個黑點。
那捆柴禾的體積非常大,她背起來後,看不見腦袋,隻能看見一截小腿和雙腳。
瘦巴巴的少女背著體積碩大的柴禾,吃力地走在荒蕪一人的城外,一點一點邁著步子,如此辛苦地討生活,尋常人見了難免生出幾分不忍與悲憫。
但裴九鳳看著,心中毫無波動。
在他心中,這都是虛幻的。
是妖人演變出來,譴責他的暴.政,試圖讓他悔愧的手段。
他不可能動容。
隻等少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荒蕪空曠的城外隻剩他一個人,裴九鳳才思索起接下來怎麼辦。
他現在夢裡,不知道何時蘇醒,而夢裡的處境非常不好。如果還要做很久的夢,他如何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他現在很冷,很餓。
首先要尋蔽體之物,還要尋裹腹之物。
原地站了半晌,他發現自己隻能回城。
荒郊野外是不能容身的。
來時不覺什麼,可是獨自一人回城,上身赤著,肚子裡餓得絞痛,手腳都沒有力氣,裴九鳳走得十分艱難。
二裡路,被他走成了二十裡路。
一步一步往前磨蹭,終於進了城。
他餓得實在受不住,但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赤著上身行走在城中。
哪怕根本沒有人看他,可他仍舊難以忍受!
他要找蔽體之物!
可是,去哪裡找?
他身無分文,布坊不可能賣給他。
搶彆人的?他餓得手腳發軟,又能搶誰的?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上的行人逐漸稀疏,而秋風愈發寒涼。裴九鳳的臉色逐漸難看下來,雙拳無力地攥起。
他想找之前打他、搶他半碗白粥的邋遢男人報仇。隨著饑餓久了,那半碗白粥在他眼中的價值便升高了。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將那半碗白粥吃下肚,再吃掉韶音給的一隻窩頭,現在是不是就沒這麼餓?
他實在太餓了。
連找邋遢男人報仇的力氣都沒有。
如果他不是這麼餓,一定不會放過邋遢男人,就算打不過他,難道還陰不了他嗎?
隻是,人餓到一定份上,腦子根本轉不動。不論如何分散心神,用不了片刻就會轉回來,腦子裡隻有一個“吃”字。
他遊蕩在街上,隨著天色愈發昏暗,漸漸街上隻有零星行人,他是遊蕩在其中的一個。
又冷,又餓。
他盯住了遊蕩的一人,待四周無人時,忽然撲了上去,將對方從後麵撲倒,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並刀,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砍在對方後頸上!
“砰!”
對方被他的手刀砍暈了。
而裴九鳳因為狠狠砍了這一下,渾身失去力氣,喘得厲害。
緩了良久,終於積蓄少許力氣,手指顫抖著脫掉了對方的衣裳。
對方是個比他高的男人,身體沉沉的,他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將對方的衣服扒下。
將要穿上時,忽然鼻尖嗅到一股酸臭味,不禁動作一頓。
天色暗淡,他看不清男人的衣裳是乾淨的還是臟的,但是這股味道……
他堂堂天子,竟然扒彆人的餿衣蔽體?!
裴九鳳感到異常屈辱!
捏著對方的衣物,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隻覺得這衣服粘膩肮臟。
“唰!”
他實在忍不住了,怎樣都無法說服自己將這衣服穿在身上,一下扔得遠遠的!
嘴唇緊緊抿起,憤怒異常!
可惡!該死!
那妖人居然如此折辱他!
難怪少女沒有教導他,而是痛快拋棄了他,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他無處可去!
拳頭用力攥起,單薄的身軀在秋風中顫抖!半是冷的,半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