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她直接道。
安兒不解:“為什麼?”
“給你吃。”韶音說道,“把你喂飽了,喂高興了,明天去摸更多的河蚌回來。”
安兒眨巴了下眼睛,漸漸明白過來,高興地點頭:“好!摸很多!做一大碗!”
“很好,這可是你說的。”韶音道,“到時候我要吃半碗。”
“好。”安兒乖巧地點點頭,將小碗往她那邊推了推,“娘吃。”
“我不吃,我嫌少。”韶音推回去,“明天多做點,到時候我再吃。”
安兒明白了,不再讓她吃,乖巧地道:“我明天摸很多很多。”
說完,舀了一勺肉絲和芹菜,送入口中。吃得太美了,桌子底下的小腳又蹬又踩。
韶音用冬瓜湯泡窩頭,吃了半個,又看過去道:“你之前問我,為什麼要捶一捶再吃。現在知道了嗎?”
安兒想了想,搖搖頭。
“你沒發現有的肉絲好嚼,有的耐嚼嗎?”
安兒的眼睛頓時睜大了!
“好嚼的是捶過的,耐嚼的是沒捶的。”韶音說道。
安兒立刻抱過小碗,往剩下的少許肉絲看去。一根根細細的,染了醬色,蜷曲在碗底,看不出什麼區彆。接下來,他一根根挑著吃,很明顯吃出了區彆。
“沒捶的好吃。”最後一根是耐嚼的,他舍不得咽下去,在口中嚼啊嚼。
韶音笑笑。
“那下次不捶了。”
這是饞肉,想多咂摸一會兒。等以後他不饞肉了,肯定喜歡吃捶過的,鬆軟滑嫩,口感更好。
顧亭遠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腦子裡亂哄哄的,不敢相信這個逗兒子說話的人是他的妻子。雖然她的口吻懶洋洋的,但的確是在逗兒子說話。
而且,吃個蚌肉罷了,居然一個捶了,一個沒捶,隻為了讓兒子吃出來其中的區彆。
他不覺得是妻子偷懶,如果她是為了偷懶,那她一個也不會捶。
機械地咀嚼著窩頭,顧亭遠心裡複雜又慌亂,他不明白妻子忽然轉變的原因,想到白天的事,他擔心她憋著彆的念頭,而且看她如此反常的樣子,一定是憋了個大的。
一頓飯,食不知味。
飯後,顧亭遠去刷鍋洗碗,並燒熱水給一家人擦身子。
天氣熱,身上容易出汗,粘乎乎的不舒服。擦一擦,清爽些容易入睡。
韶音在院子外麵的小路上溜達。
安兒跟在她身後,念叨著:“明天搬個盆去,挖了河蚌放盆裡,就不用再跑一趟啦。”
“嗯。”
“娘,螺螄什麼時候能吃?”
“三天後。”
“娘,螺螄和河蚌,哪個好吃?”
“等你吃過就知道了。”
晚風吹來,樹葉被吹得嘩啦啦地響,蟬鳴聲充斥著四麵山林,帶著夏季獨有的動靜。
韶音忽然想起什麼:“金蟬也好吃。”
怎麼忘了,可以摸金蟬炸著吃?
安兒眨巴著眼睛,仰頭望著她道:“金蟬是什麼?”
“這會兒天黑了,不好捉,明天帶你去捉,你見了就知道了。”韶音道。
安兒點點頭:“好。”大眼睛在黑暗著閃爍著亮晶晶的光彩,小臉上滿是期待。
娘倆在外頭溜達,顧亭遠燒好了水,就出來找人。
“水燒好了。”他道,將兒子牽到手裡,“回去嗎?”
韶音知道,他要帶兒子回去背詩、數數,就點點頭:“回去。”
一家人分開擦了身,便一齊進了堂屋。天氣熱,顧亭遠沒有關門,點了油燈,跟兒子坐在桌邊,先考一遍之前教的內容,然後教他背一首新的詩。
背完詩,又開始教他數數。
他不知從哪裡摘了一把植物的種子,是黑褐色的小珠子,比黃豆粒大一點,聞起來有淡淡的清香,堅硬的外殼灑落在桌上,相撞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便用這一把小珠子,他教安兒從一數到十,然後教他十以內的加減法。
他教得耐心,並不急於求成,兒子學會就學會,學不會就明天繼續教。不過,如果教的都會了,他會講一個小故事作為獎勵,結束今日的學習。
小故事並不新奇,但是對於三歲的小孩子而言,還是很吸引人的。比如小兔子出門采果子,遇到了陷阱,但是被小鹿救了,於是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他講故事很雞賊,韶音躺在床上,聽他講著換湯不換藥的故事:“小鹿出門打水,一隻腳陷進了坑裡,恰好遇到了昨天救的小兔子,在小兔子的救助下,小鹿順利脫身,打了水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
安兒很喜歡聽,在他看來,這明顯就是一個新故事!跟昨天的一點都不一樣!他覺得父親可用心了!
正是為了每天聽到有趣的故事,顧亭遠教他什麼,他都很用心地學習。
故事講完,安兒心滿意足,打了個哈欠,往床邊走來。
韶音給他脫了鞋子,又脫掉衣服,隻剩下一件肚兜,然後在他光溜溜的小屁股上輕拍一記,將他趕去床裡麵。
一家三口是睡一張床的,安兒睡最裡麵,韶音睡中間,顧亭遠睡外麵。
教導完兒子,顧亭遠卻沒有休息,而是在油燈下抄起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