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淮葉擰緊眉頭,不知道說什麼。韶音卻忽然背過身去,抹著眼淚說道:“我還是離開皇宮,不為難你了。”
趙淮葉聽得這話,不禁一怔。
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忽而頓住了腳步,似是剛剛想起什麼,喃喃道:“不行,不行,你說過的,我曾發誓永遠不離開你。”
“不能,不能走。”她搖著頭,“我不能離開。”
趙淮葉腦子裡轟轟的,不知在想什麼。而韶音已經轉過身,重新走到他身前,仰起頭看著他,努力擠出微笑:“阿葉,我們再努力下,會有皇兒的。”
趙淮葉聽到“努力”二字,頓時腰間發酸,腿也不受控製地細微顫抖。
他張了張口,終是沒把“好”字說出口。忍著頭皮發麻,胡亂哄了她幾句,便離開了。
當晚。
趙淮葉夜半醒來,發覺身邊空空,下意識坐起,撥開帳幔,尋找韶音的身影。
就見桌邊站著一人,低頭擺弄什麼。他微微皺眉,起身下床:“你在做什麼?”
桌邊的韶音似乎被驚到,忙轉過身,張開手臂擋住身後的東西,臉上儘是慌亂之色:“沒,沒什麼!”
趙淮葉已經從桌邊耷拉下來的一角看到,那是一張包袱皮。
他比她高許多,走到她身邊,微微低頭,已然看到那是什麼。包袱,衣物,首飾,銀兩……很熟悉的情景。
他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不是,我沒有要走,你不要誤會!”韶音慌忙抱住他的手臂解釋道,“我隻是,隻是睡不著,隨便找點事情做……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彆多想!”
趙淮葉沉默。
任由她搖著,聽著她語無倫次的辯解,隻覺得頭疼,疼得不行。
他們剛剛努力了半夜,他才睡下沒多久。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還有精力,但他很累。身體很累,腦袋也很累。
政務很耗費心神,而哄她也不遑多讓,他每天都是精疲力竭的。而她這樣鬨,他晚上睡不好,無比的疲憊。
身體深處傳來聲嘶力竭的呐喊,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在叫喊著疲憊,從微不可聞,到尖銳刺耳,仿佛就在耳邊。
“睡吧。”他嘶啞的聲音說道,牽過她的手,往床邊走去,沒有精力追究這件事。
韶音柔順地被他牽著,回到床上。
他沒有追究這件事,而是如此沉默而平靜,似乎讓她嚇到了。躺下沒多久,便低低抽泣起來。
趙淮葉的腦袋沾上枕頭的一瞬間,疲倦之感便如潮水般湧上,他幾乎一瞬間就意識模糊起來。然而,低泣聲忽然響起在耳邊,仿若一聲驚雷,令他陡然清醒過來。
身體得不到充足的休息,令他頭疼欲裂,而深夜裡綿綿不絕的低泣聲,更令他心煩躁怒,一瞬間要炸了!
他攥起拳頭,緊緊閉著雙眼。
不生氣,不生氣,他在心裡對自己說。
“你不愛我了。”伴隨著低泣的,是她低低的幽怨聲,“先前我要離開,你立刻製止我,恨不得把我拴起來。但現在,你隻是輕描淡寫地說,睡吧。”
趙淮葉的拳頭攥得更緊了。什麼輕描淡寫?!她知道那一刻,他心裡有多煩悶?!
“你不愛我了,是不是?”她幽怨地說道。
趙淮葉緊閉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
“我知道你沒睡。”誰知,耳邊響起幽幽的歎息。
趙淮葉:“……”
這下是真不能“醒”了,不然就沒完了。
趙淮葉僵直著身軀,平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她那一聲仿佛含著千言萬語的歎息。
明明是輕飄飄的一聲歎息,但卻不知怎麼,落在他心頭,冷冰冰的,粘膩膩的,叫人很不舒服。
接下來,韶音沒有再說話,也不再哭了。
但她翻來覆去的,仿佛愁悶得睡不著,一直在動彈,帶著床鋪和被褥都發出細細的聲響。
趙淮葉不是那種能睡很沉的人,他很警醒,身邊有點動靜都會驚醒。因此,每當他意識陷入混沌之際,都會被細碎的動靜硬生生拉回來。
反複幾次,他簡直要炸了!
“是不是吵到你了?”就在他繃緊身體,憋不住要發火時,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句。猶如冰水落下,趙淮葉的怒氣頓時熄滅三分。
是了,他沒“醒”,他還在睡著。
不能張口,不能接話。否則他在她心裡的形象,就是明明聽到她哭、知道她難過,卻不哄她的混蛋。
趙淮葉繃緊身體,一動不動,呼吸也放得平穩而均勻。
一聲幽幽的歎息:“我不動了。”
說完這句話,她果然不動了。
身體躺平,雙手交握,優美地安置在小腹上。呼吸輕淺,不吵不鬨,安靜下來。
趙淮葉等了一會兒,實在熬不住了,意識朦朦朧朧,又沉沉墜入黑甜。
偏偏,就在他徹底墜入混沌之際,耳邊又幽幽傳來一聲:“你以前都是抱著我睡的。”
冷不丁一句,將他困意徹底驚飛!趙淮葉火氣衝天,“噌”的一下坐起,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眼底布滿血絲,怒氣衝衝地看著她:“你到底想——”
他想問她,到底想怎麼樣?他提出的辦法,她不肯接受。她要生自己的孩子,他也都儘量滿足她。可她能不能不鬨了?!
然而,話說到一半,就硬生生卡住了。
昏暗的光線下,她瑩白的臉上落滿了淚,不知何時哭的。又或許是她一直在哭,隻是無聲無息,儘量不吵到他。
趙淮葉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憋得他難受!
氣惱!憋悶!煩透了!
他一張臉繃得緊緊的,胸膛劇烈起伏,忽然一掀被子,撩開帳幔走下去。
穿上鞋,匆匆拿起衣服,一邊穿著一邊往外走:“我回宣明殿!”
路過桌上攤開的逃跑小包袱,他看也沒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