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茂年想到昏暗室內她美豔似鬼的樣子,隻覺得瘋女人如附骨之疽,會糾纏他們家不放。
他絕望得不得了,甚至想道,不如把家產花光算了!一分錢也沒有!她覬覦個屁!沒得覬覦,就會放過他了。
但他又想,不對,不對,那她會打他。
他這會兒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楚了,渾渾噩噩的,給信得過的朋友打電話,商量此事。
“不會吧?”朋友詫異道,“沈萱這麼狠的嗎?看不出來啊!”
方茂年簡直想哭:“是真的!”
看看他的腿,難道還能是假的嗎?!
朋友摸了摸下巴,眼珠子轉了轉,給他出主意:“你拍果照!威脅她!女人都怕這個!”
方茂年絕望:“你以為我沒試過?”
他早就試過了好嗎?失敗了!
“那,把你爸媽送走,讓他們去旅遊,你再拍她?”朋友出主意道。
上次失敗,是因為她的威脅。那如果她威脅的事不在了,豈不就沒問題了?
“那她不怕怎麼辦?”想到什麼,方茂年攥著被子說道。
朋友驚訝:“不會吧?”
方茂年滿眼絕望:“你不知道,你不懂她,她可能真的不怕。”
那女人是瘋子,她不怕這個,搞不好拉著他同歸於儘,她可是乾出過“煤氣泄漏”的事。
朋友見他這也否定,那也否定,攤了攤手:“那沒辦法了,你祈禱她倒黴,意外去世吧。”
方茂年的眼裡閃了閃。
服裝廠經營起來後,韶音需要常常出去跑,拓展生意和銷路。這一天,灰灰提醒她:“方茂年找人把你的刹車弄壞了,你最好修一修。”
“嗯。”韶音把車開進了檢修點。
一整天,方茂年在醫院裡都精神緊繃,激動得不得了。
她會死吧?
重傷也行!
不能殺人,可是如果她“意外去世”,可就怪不著他了!
他心裡咚咚咚,跳得急促,一直在祈禱,飯都沒吃下去。
他等啊等,沒等到“家屬收屍”的電話,不知道是期待多一些還是什麼多一些。
直到傍晚,手機響了。
他猛地一抬手,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定睛一看,居然是瘋女人打來了。
咽了咽唾沫,他按了接聽:“喂,你好。”
“你好什麼呀,是我啊老公。”電話裡傳來女人笑吟吟的聲音。
方茂年心裡一沉,說不出的失望湧上。
“老公啊,你知道今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什麼?”
“我今天去給車做保養,師傅發現刹車壞了,給我修好了。哎喲,幸好我去保養了,不然麻煩大了,說不定就要出事!”
“嗯。”方茂年失望地道。
“開車真是太危險了。幸好咱爸媽不開車,隻是騎著電瓶車——哎呀!老公,有人開著電瓶車闖紅燈!好危險!差點就被一輛大貨車蹭到!那人真是膽子大!老公,你說咱爸媽不會闖紅燈吧?”
方茂年腦子裡嗡的一聲,氣得聲音都變了:“沈萱!你敢!”
“瞧你說的,什麼敢不敢的。不說了,我點的外賣到了。”掛了電話。
方茂年腦子裡仍然嗡嗡的,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恐懼漸漸湧上,他發覺身體開始變冷,整個人忍不住發抖。
滿手心的冷汗,粘膩濕滑。
他重新將電話打過去,聲音空洞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兩百萬,不能更多了。”
她要離婚,他最多給她兩百萬。
“不需要。”韶音點的鍋包肉,夾起一塊橙黃焦脆,裹了亮晶晶湯汁的鍋包肉,送入口中,焦酥香濃的口感在味蕾化開,她滿足地眯起眼睛,讓灰灰拿走一半吃,含混地對方茂年說道:“我一毛錢都不要你的。方茂年,隻要你死了,你的錢都是我的。”
放屁!他爸媽也能拿一半!
但這會兒不是跟她爭執的時候,他滿心無力,恐懼與憤怒將他折磨得筋疲力竭,閉著眼睛,疲憊地問:“你究竟想乾什麼?”
“嘻嘻,我舍不得你死的。”韶音脆生生地笑起來,“我還沒打你打夠呢。”
電話掛斷。
方茂年已經快瘋了。
他覺得,他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殺了她,跟她同歸於儘。
當晚,他做了噩夢。
夢見自己回到家,被老婆打。
她扇他耳光,踹他肚子,在他蜷縮在地上時狠狠踢他,任憑他求饒也不罷休。
有些熟悉,方茂年心想,他曾經就是這麼打沈萱的。
記憶忽然變得清晰起來,他開始意識到,他曾經對沈萱做的,都在夢裡被同樣對待了。
不對,他沒有按著沈萱的頭,讓她喝馬桶裡的水。
“不,不,我沒有——咕咚咕咚!”
他被拴上鏈子,住在客廳裡臨時搭建的狗窩裡,她給他吃shi。
這個夢很長,長到方茂年絕望,在夢裡幾次自殺。但是每次自殺醒來,還是在夢裡。
以至於他真的清醒後,還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而夢境清晰得仿佛真實發生過,一幕幕,一幀幀,清晰地摻雜在他的記憶中,令他有些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了!
“啊——”他抱著頭大叫起來。
晚上,他又做了同樣的夢。
夢裡仍然被虐待,但是虐待的花樣有些不同,他記得清清楚楚,她給他吃的shi不一樣了,上次是乾的,這次是稀的。
接連幾次,方茂年的精神都瀕臨崩潰,而韶音偏偏在這時給他打電話:“好吃嗎?”
方茂年一下子吐了!
膽汁都要嘔出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他顫抖著聲音怒吼。
韶音輕描淡寫地說:“能有什麼?小玩意。”
現實時間進展太慢了,她不想真的浪費兩年在他身上,於是做了點小手腳。
她要早點跟他離婚,還要拿到他的錢,擴大生意,賺更多的錢,做更有意義的事。
方茂年吐得不行,什麼都吃不下,但他的腿還斷著,需要大量營養來恢複傷情。他吃不下,隻能給他打營養針。
“媽。”他絕望又無助,忍不住給自己媽打電話,想獲得一點溫暖。
老太太跟他閒話了幾句,聲音裡透著疲憊:“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睡覺睡不好,老做夢。”
方茂年聽到這句,後背上的汗毛一層層豎起來了,驚恐得瞳仁都放大了,忍不住握緊手機,聲音不受控製地尖銳起來:“媽!你夢到什麼了!”
“哎喲,你彆叫,叫得我腦仁疼。”老太太抱怨,“我也不記得了,反正不是什麼好夢,醒來就不痛快。”
方茂年的眼淚“唰”地流下來。
痛哭流涕。
他忍不住捶自己的腿,狠狠地捶!
如果不是這條腿,他現在就跟她同歸於儘!
“我答應你了。”他打電話過去。
僅有的一絲理智告訴他,破財保平安。
他現在斷腿住院,自己做不了,如果找彆人做,一是留把柄在彆人手上,二是乾這種事也需要破財,沒有足夠多的錢,彆人也不乾的。
隻是心裡恨上了,把韶音恨之入骨!逼得他這樣,他早晚弄死她!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驀地打了個寒戰。
他倒是想,但是刹車那次都沒弄死她,她就那麼好的運氣,還有拍果照那次,他明明給她吃了安眠成分,她居然沒睡著,還有他和他媽做的夢……
一股陰冷的氣息包裹住他,令他嚇得再也不敢多想。
等他的腿好一點,韶音把他接回家。
他跟爸媽說要做生意,需要現錢,於是把房子、車子、存款等全都抵押掉,弄了七百多萬,全都給了韶音。
然後兩人扯了離婚證。
“你說到做到!”從民政局出來,方茂年陰狠地看著她說。
如果她還不放手,他真的跟她同歸於儘!
“唉。”韶音悠悠歎氣,“你知道嗎?其實我根本不想這麼快跟你離婚。”她覷他一眼,美眸轉動,“本想過上一年半載,再跟你離婚的。”
方茂年冷冷一笑,呸了她一口,轉身走了。
離婚的事沒有瞞過方茂年的爸媽。方茂年的解釋是:“她又不能生,誰跟她繼續過?”
至於賠掉的錢,他打算過段時間找個“被人騙了,錢被卷走了”的借口,跟兩老說一下。
或者有彆的辦法,還有機會弄回來。
韶音壓根沒惦記他,一個小人物,不值得她放在心上。手裡的錢多了,她擴建,招人,把生意鋪得更大,甚至租店麵營業,以廠家直銷的噱頭,天天搞特價。
她要打入最底層女性人群。
精梳棉、精致有趣印花的短袖、長袖、裙子、童裝,天天打折,十五塊兩件,二十塊三件,天天廣播。
還讓員工散播一些不實消息,比如老板是個女人,特彆好強,相信女人比男人強,招的員工都是女性,還很俠氣,比如員工某某被婆婆和老公虐待,她知道後,親自上門把人救出來,包吃包住,然後調到外地的分店去了,那人離開家裡,做事可有勁頭了,每個月的獎金沒低於兩千過。
“真的假的啊?”聽著售貨員小嘴叭叭的,買衣服的客人不禁好奇問道。
售貨員都是拿了錢的,指著天發誓:“當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詛咒我工作被辭退!”
甚至說出更多細節來,搞得很真的樣子。
但是,一直沒有人找韶音求助。她不著急,等賺得錢再多一點,她會建立一個基金會。
不為彆的。如果沈萱在死之前有幸獲得彆人的幫助,從坑裡爬了出來,她一定會充滿感激,會想要幫助其他坑底的人。
所以,韶音辭了幼兒園的工作,以開服裝廠為起始點,打算做一點事情。
一轉眼,她來到這個世界半年多了。
入了秋,連著三天都是陰雨綿綿。韶音開著車,從隔壁縣往家走。車子行駛在坑坑窪窪的泥濘道路上,體驗感極差,顛得她皺起眉頭。
雨刮器不停擺動著,視線在模糊與清晰之間切換,讓她有些煩躁。
這種天氣待在家裡,喝點小酒,靜靜聽雨聲,是不錯的感受。但是行駛在道路上,真是煩人。
“前麵有人!”
在韶音看清之前,灰灰已經提醒出聲。
韶音的車速不快,但還是又放緩一些。透過車玻璃,看向前方的道路上。
隻見一個身形瘦弱的女人踉踉蹌蹌地走在路邊。
女人沒有打傘,渾身被雨水澆透,單薄的衣服貼在身上,愈發顯得瘦骨嶙峋。半長的頭發濕噠噠地貼著頭皮,肩膀向下垮著,腳步倉惶,是失意的人才會有的姿態。
韶音的視線落在她垂落的左手上。隨著她踉蹌的腳步,那隻手以不自然的幅度擺動著。
眉頭皺了皺。
“吱——”踩了一腳刹車,緩緩開到女人身邊,降下車玻璃,衝她喊道:“姐妹,搭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