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之前她特意聞了聞，沒有特殊的味道，是乾爽的皂角香。
有個安全又信任的地方睡覺，梁妍也不講究細節，她東看看西瞧瞧，忽然困意襲來，仰身倒在床上，盯著天花板，想起各種事。
過了會，她把頂上的燈關掉，留了盞小夜燈，閉上眼慢慢睡去了。
這一覺睡得很沉，再次睜眼，已是第一天上午。
整個臥室充滿明亮的光線，梁妍眯了眯眼，不知道現在幾點，她支起身拿起手機看了眼，電量已經充滿，時間顯示八點四十五分。
梁妍重新躺倒伸了個懶腰，慢慢消散起床氣。
門外傳來輕微的上樓腳步聲，漸漸消失。
不多時，床櫃上的手機叮了一聲。
梁妍聽著感覺像消息，拿過來看果然是，程易發來的。
XY：你醒了嗎？
酥酥妍：嗯。
XY：你吃早飯嗎？想吃什麼？
梁妍當真仔細想了想，然後打字。
酥酥妍：門口那家早餐店的蝦肉餛飩和灌湯小籠包。
後麵跟著轉了一筆錢。
XY：那你等十分鐘。
他沒有收錢。
樓梯那邊再次傳來腳步聲，緊接著過了會，前院的門被輕輕碰了一下。
梁妍慢騰騰起來洗漱，穿回昨天的衣服，照著鏡子把自己收拾乾淨，開門下樓。
程易還沒回來，梁妍來到廚房，看到了水壺，轉身去找水杯。
桌上放著兩個一樣的玻璃杯，其中一杯是滿的，一杯是空的。
梁妍順手拿過空杯倒水，水溫稍有些燙，她喝了兩口放在邊上，去了趟地下室。
程易沒按他所保證的時間回來，到家早已超過十分鐘，不等梁妍細算，他自己先說：“我知道，十八分鐘。”
梁妍在桌邊坐下，倒沒埋怨：“看來你也有算錯的時候。”
程易解釋：“去的時候小籠包剛賣完，這是新出爐的，你小心點燙。”
梁妍拿筷子夾起來咬了一口，不料湯汁噴了出來，濺到她的下巴上，程易眼疾手快把紙巾遞過來。
梁妍單手接過來擦，伸了下舌頭，還真有點燙。
她拿起先前的杯子喝了口水緩緩，再接著小心去吃。
因為這個動作，程易愣愣看著她手邊那個水杯，又看了看桌子上滿滿的另一隻杯子，這是剛才他怕燙嘴提前給她倒的，此刻位置分毫不動，這就說明她現在喝的這一杯正是他之前喝空過的。
梁妍喝著餛飩的湯水，抬頭見程易盯著自己看，停下勺子不解地問：“怎麼了？乾嘛這麼看著我？”
程易移開視線，不自在地說：“沒有，你待會兒要出去前，我先幫你看看外麵。”
“嗯。”梁妍低頭繼續吃。
離開之前，程易說了下貓的事。
他說目前在跟幾個有意養貓的人聯係，生活條件都不錯，他打算約個時間請他們過來看看，如果雙方都滿意，就把貓送出去了。
梁妍沒異議：“就按你說的做吧。”
“你可以提意見。”程易記得她曾經說過的，“這些貓也是你帶回來的，也有你的份。”
梁妍說：“到時候你叫上我就行了。”
*
程易把看貓的時間安排在期末考試結束後的周末。
最後一個複習周，梁妍收了心思沒出去玩，這是她每一學期最自律的時候，能在考前將狀態迅速調整好，並且將所學知識吸收轉化成有效記憶點。
程易對她說有不懂的可以問他，梁妍一點也不客氣，有時候懶得過去，她就讓他上陽台，倆人隔空交流。
漸漸問多了，梁妍索性搬了張小桌子到陽台，而他也隨叫隨到。
儘管她沒再排斥，程易仍然不敢擅自出現在陽台，因為他之前曾又一次無意中撞見她在陽台打電話。
他聽見她聲音輕柔喊了一聲“媽媽”，不同於上回的抱怨，這次相對溫和乖順，後麵說了什麼程易沒細聽，轉身避開了。
事後回想起來，那聲媽媽充滿了依賴和想念。
程易想，如果當時能看到她的臉，那一定是脆弱而渴望的。
約定看貓那天，梁妍去寵物店買了小袋分裝貓糧，打算作為小貓的贈彆禮物。
讓她覺得慶幸的是，預定領養人的性格都很隨和且心懷感激，有的甚至帶了新買的貓包過來迎接。
麵對崽子們的即將離去，布丁一直在邊上從容淡定地看著，等真正見不著才依依不舍地叫了起來。
送走三隻小貓，最後剩下橘白。
梁妍提前通知過顧嘉寧，但他上午沒時間，當天下午才來，一同前來的還有尤佳文。
程易開門請他們進去時，尤佳文主動熱情地打招呼：“嗨！程易同學，我們見麵了。”
程易點頭：“你好。”
顧嘉寧在學校裡見過程易，來的路上又聽尤佳文提了一些，他微笑著做自我介紹：“你好，我叫顧嘉寧，咱們一個學校的，我高一。”
程易看著對方臉上的友好和坦然，也自我介紹：“我叫程易。”
顧嘉寧由衷誇道：“早聽說過你，成績挺牛，上回期中考試全年級第一。”
尤佳文在邊上挖苦他：“你消息這麼落後嗎？這次期末考成績已經出來了，人家不僅是全班第一，還是年級第一，已經連續兩次了。”
顧嘉寧聽聞苦笑：“我不就這次沒拿個全班第一嗎？至於讓你時時刻刻找機會諷刺我？”
尤佳文瞅準機會立刻反擊：“那是誰言而無信，說好我進步了就請客，結果就一桶泡麵，說出去都丟人。”
顧嘉寧歡快地笑起來：“泡麵哪兒不好了，你不就喜歡泡麵嗎？每次看見你都在吃泡麵，連你的頭發都像泡麵，我這是根據你的喜好送的，怎麼就還不樂意了？”
趁著尤佳文被這話氣到發飆之前，梁妍趕緊將她拉到一邊去，勸說：“行了行了，你倆能不能收斂一點，彆吵得待會兒回去路上把貓給扔了。”
另一邊，程易傻眼旁觀這對冤家的架勢，通過短短對話不難猜到他倆之間的關係，暗想過後不覺彎了彎唇。
橘白貓也被接走之後，布丁徹底孤單了，獨自蹲伏在角落裡，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是悲傷的樣子。
因為沒人願意收養已經流浪過的貓，程易和梁妍商量過後，最終也沒送它去救助站，而是決定帶它去做絕育，等過幾天再將它放歸自然。
放歸布丁的地點選在城南森林公園，那天它似乎知道自己將去哪裡，表現得十分安靜。
來到熟悉又陌生的環境，麵對即將恢複的自由，布丁眼神裡充滿迫不及待，渾身抖擻起來，當它起身跳入了樹叢裡，走了幾步後忽然停下來回頭看，這段時間照顧它的主人在地上最後一次為它投食。
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三花貓輕輕喵了一聲，配合著走回來，小心翼翼將盒子裡的食物吃了個精光。
至此，他們養貓的日子也結束了。
返程時，正好有輛直達線路的公交車，程易跟梁妍一塊坐車回來。
車上乘客不多，倆人在後排相鄰而坐，梁妍靠窗聽著歌，窗外的路景在她臉邊一一掠過。
中途她摘下耳機的時候，程易從口袋裡遞了塊巧克力過去。
梁妍看了眼沒有接，問他：“又是苦的？”
程易將包裝紙露給她看：“甜的。”
梁妍這才接過來，撕開包裝，將一整塊塞進嘴裡，嚼了兩下，漸漸化開濃鬱的可可甜味。
她看了會兒窗外，回過頭問：“還有嗎？”
“有。”程易立刻從兜裡掏出一把散裝巧克力，但不知是天熱還是他手熱，有幾顆變了形。
“你帶這麼多。”梁妍嘀咕了句，拿起一顆說，“就我吃，你自己不吃啊？”
程易也剝了一顆，甜絲絲的味在嘴裡化完時，他突然開口：“我明天要回江州了。”
梁妍轉頭看了他一眼：“哦。”
沒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程易接著叫她：“梁妍。”
梁妍低頭看手機：“什麼？”
程易頓了會兒問：“我們現在算是朋友嗎？”
她奇怪於這問題，反問：“你覺得呢？”
程易心裡琢磨了會，覺得可以繼續將下一句話說出來：“那你可以幫我保管我家的門鑰匙嗎？”
“為什麼？”梁妍這下好奇地抬頭。
他說：“我怕我到時候弄丟。”
她不在意道：“弄丟就弄丟唄，你爸那兒不是有麼。”
旁邊人不說話。
過了會梁妍悄悄看過去一眼，見他低頭沉默，心裡莫名像被什麼撓了一下，想了想改口說：“那行吧，不過我可不敢保證到時候不會弄丟。”
程易臉上漸漸露出笑容：“我很快就回來了。”
後來回到江州的日子裡，程易時常想起那天坐在車上的畫麵，他不記得沿途有哪些風景，也不記得倆人坐了多少站，隻記得夏天的早晨陽光燦爛，少女輕輕晃著腦袋聽歌，細碎短發落在白皙的臉頰兩邊，她的唇色漂亮溫柔，而他注視著她，移不開眼。
她不會知道，他把鑰匙交給她，隻是想在回來以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