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爾構想過無數與父親初見的場景,獲得父親的認可代表著封印解開恢複力量,這是非常重要的時刻,必須得有儀式感。
按照她的風格,會麵地點無外乎是春日繁花盛開的公園、浪潮翻湧的碧藍海岸線、綠樹成蔭的小鎮街道、衣香鬢影的晚宴……它們全都美好得仿佛輕甜或電影,各有不同的優雅浪漫,隨便選一個繼續下去,輕輕鬆鬆就能走出HE結局。
可惜幻想終究隻能存在於腦內,現實從不買賬,且永遠猝不及防,就像未被登記在列車時刻表上的加塞臨時特快般呼嘯而至,令乘客措手不及。
沒有海浪陽光,沒有蓬勃生長的樹,沒有絢爛的燈光和璀璨奪目的珠寶。
隻有薄霧彌漫的街道,冷徹骨髓的寒風,接觸不良光線昏暗的路燈,和黑漆漆麵無表情的蝙蝠俠。
阿黛爾傻呼呼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靠近,不知怎樣表達,不知視線該落在哪裡才算得體,不知直接叫爸爸是不是很唐突………她忽然什麼都不知道了,束手束腳,全然不自在。
小姑娘張了張嘴,感覺很多話正一股腦兒地湧向喉嚨,誰也不讓地擠來擠去,最後結果就是全部卡死,導致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她拚儘全力,憋紅了臉,才拽出幾個簡單的詞彙勉強組成破碎的句子:“我……是、是我的,你……”
啊啊啊!我這是怎麼了,話都說不利索!
是誰控製了我的身體!
阿黛爾表麵保持著冷靜(呆滯),內心深處已經抓狂了。
蝙蝠俠牽過阿黛爾的手,將珍珠放入她的掌心中,他聲音沙啞地叮囑:“拿好,彆再丟了。”
珍珠與阿黛爾瓷白瑩潤的皮膚接觸的瞬間,淡淡的白光籠罩了她,朦朧柔和,輕盈飄逸,像披著一件月華剪裁成的風衣。
鮮花盛開的馨香氣息在冷凝的空氣中氤氳,飄散出很遠。
遮擋住月亮的陰雲散開,棲息在枝頭的貓頭鷹扇動翅膀,路過的流浪貓停步駐足,恭敬俯身,斯芬克斯和地獄三頭犬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頭都不敢抬……
年幼的神祇降臨在陰暗幽深的街道上,萬物臣服。
“原來她是這樣的嗎?”小喬目光迷醉,聲音飄渺,“像天使……”
超人一手遮住兒子的眼睛,一手用力搖晃兒子的肩膀,“彆看彆看!清醒一點!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沒這麼誇張……”
不隻是小喬,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受到了影響,隻有早有防備的超人和一向深不可測的蝙蝠俠無動於衷。
……或許可以再加上一個紅頭罩?他隻覺得阿黛爾身上的光晃得他眼睛疼,像高速公路上迎麵而來的遠光燈,炫目得無法直視。
阿黛爾收攏五指,握緊珍珠,將拳頭抵在胸口處,即使珍珠燙得她幾乎不能承受,她也沒鬆開手。
她深深地呼吸,垂眸再抬眼,目光中已平靜無波。
內心深處翻湧的忐忑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仿佛有一陣狂風吹過,態度強硬地掃平了一切障礙。
我現在的狀態很奇怪。
警覺的念頭一閃而逝,沒能引起足夠的注意。阿黛爾仰頭靜靜凝視著蝙蝠俠,柔聲問道:“我可以稱呼你‘父親’嗎?”
蝙蝠俠:“……………”
夜翼傻眼了,紅頭罩的車鑰匙掉在地上,紅羅賓腳下踉蹌平地摔跤,栽到了羅賓身上,羅賓像根倔強的電線杆般挺立在原地,被撞了一下,晃都不晃。
小喬……小喬看看淡定的阿黛爾,又看看淡定的超人,恍然大悟,“爸爸,你早就——”
超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兒子的嘴。
蝙蝠俠沉默不語,阿黛爾也不催促,她耐心地等待著。
反倒是超人心裡很著急,他忍不住從背後揪蝙蝠俠的披風,邊揪邊小小聲提醒,“咳!咳咳!”
彆發呆了兄弟!快給個反應!
不知過去多久,蝙蝠俠終於動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寒冷的空氣裹挾著濃鬱的花香衝進胸腔。“你……”
“我知道了,”阿黛爾打斷了蝙蝠俠的話,她溫柔地笑了笑,眼底閃過一絲遺憾,“沒關係,您可以先考慮,我過段時間再來問。”
“晚安,祝您好夢。”阿黛爾後退半步,對蝙蝠俠優雅地鞠了一躬,然後她轉身朝前走去,走進如水般清澈的月光裡,身形恍惚一瞬,像漣漪乍起的湖麵倒影,破碎成漫天流螢,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徹底失去蹤跡。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羅賓,他呆呆地看向蝙蝠俠,聲音乾澀,“父親,她是……”
“我想起來了,”夜翼抬手按住額頭,掌心冰冷黏濕的水汽凍得他微微打顫,整個人清醒不少。他語氣輕柔,藏著一絲忐忑的期待,“瑪麗安娜……是嗎?”
紅羅賓偷偷戳紅頭罩,“那是誰?”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會知道。”紅頭罩撿起車鑰匙,趁著其他人都在發呆,快步走向摩托車,迅速開溜。
“等等我,求收留!”紅羅賓追了上去,“我敢肯定家裡今晚的氣氛超級奇怪!”
紅頭罩嘴上無比嫌棄,說著“滾下去”,卻沒真動腳把紅羅賓踹走。
兩人悄悄遠離了是非之地。
眼看話題朝著家族秘辛史的方向發展,超人果斷拎起兒子打算跑路,“太晚了,小喬明天還要上學,先告辭——”
剛邁出一步,超人就感覺脖頸被用力勒住了。
蝙蝠俠抓著超人的披風,慢條斯理地在手上繞了一圈,“你早知道,三天前的宴會……”
超人有種氪石流星雨正朝他撲麵砸下來的窒息感,他吞吞吐吐地回答:“當時阿黛爾本來想跟你見麵的,但珍珠意外掉進下水道裡了。她說珍珠很重要,必須先找到再說其它,戴安娜尊重她的選擇,就……就沒告訴你。”
反正這鍋不能我一個人背,超人默默地想,戴安娜,交給你了!
錯把阿黛爾的珍珠撿回家的羅賓聽後感覺心情複雜。
蝙蝠俠又問:“戴安娜?”
“戴安娜把她從天堂島上帶出來的,”超人說,“她去調查阿瑞斯的事,暫時把阿黛爾托付給了我。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蝙蝠俠鬆開手,“所以她現在住在你家。”
超人趕緊把披風扯回來。他一點兒都不想問蝙蝠俠打算做什麼,他隻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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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小心翼翼打開門,屋裡漆黑一片。
小喬誇張地比著口型,不敢大聲說話,似乎害怕驚擾了什麼,“爸爸,阿黛爾回來了嗎?”
“應該回來了。”餘光瞥見歪倒在架子旁的黑色雕花小皮靴,克拉克鬆了口氣。
阿黛爾屏蔽了心跳,這一路上不管克拉克怎麼聽,都沒法捕捉到熟悉的頻率,嚇得他差點兒以為小姑娘離家出走了。
克拉克去換居家服,小喬邁著小碎步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麼?”克拉克摟過兒子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我想去看看阿黛爾,”小喬撓撓頭,“但她說不定希望一個人待著。”
克拉克歎氣,“給她一點時間吧。”
肯特宅的燈光熄滅了。
幾分鐘後,“吱呀”一聲輕響,小臥室的門被推開,阿黛爾緩緩探出頭,像隻警覺的小動物般四處張望一番,確認其他人都已經睡了,然後才穿著毛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出來。她繞過亂放的快遞盒,避開被推得東倒西歪的椅子,摸黑爬上沙發,蜷縮著躺下。
珍珠被穿回了白金項鏈上,此時正被阿黛爾拎在手裡搖晃,像一盞明亮的小夜燈。
在幾次嘗試之後,阿黛爾終於確定了一件事——珍珠會壓製她的情緒,讓她的心情基本保持在平靜的範圍內。而一旦摘掉珍珠,煩惱就又回來了,不依不饒地纏在她心上。
阿黛爾以前沒跟珍珠分開過這麼久,所以也就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直至今天她才發現,戴著珍珠的時候,她跟這個世界、跟其他人之間,橫著一層透明卻無法逾越的阻隔。
阿黛爾不斷地告訴自己:“安心,我已經這樣過了十幾年,如果有問題,母親不會坐視不管的。”
可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模糊的聲音在低語,那聲音提醒她:“這不對,你要警惕。”
“你影響了我,到底是怎麼回事?”阿黛爾盯著珍珠,再一次覺得封印和失憶真的很麻煩,“你是什麼東西?”
珍珠當然不會說話,回答阿黛爾的隻有無儘的沉默。
看來隻有儘快得到父親的認可,解除封印,才能在遺忘的記憶中找到答案了。
可他似乎並不想認我,這要怎麼辦……阿黛爾目光一沉,她用力攥住珍珠,柔嫩的掌心被鉻得有些疼。
心亂如麻的阿黛爾實在睡不著,決定找點事做,放空淩亂的大腦。她給托尼發短信求助:【失眠了怎麼辦?】
托尼果然在熬夜,他很快給出了專業級的回複:【工作使你快樂。沒事了?你剛才乾嘛呢?】
阿黛爾從果盤裡撿了枚小西紅柿叼在嘴裡咬著磨牙,【一言難儘……我明天能去找你玩嗎?】
托尼分享了一個定位:【這是地址,來的時候記得提前說一聲,我去接你。】
阿黛爾把地址截了個圖,然後關掉手機,扔進沙發角落。她抽出玫瑰枝,對著克拉克和小喬的臥室門分彆點了兩下,施展咒語隔絕聲音。
“工作使我快樂。”阿黛爾小聲嘟噥著,她打了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