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如果是你,倒可以考慮一下。”
阿加莎的話仿佛是一粒石頭,猝不及防地投進了福爾摩斯的心湖。
他有些觸動,但更多的是不解。
福爾摩斯:“你為什麼會覺得我知道你並不是阿加莎之後,想研究你?”
阿加莎又不說話,她坐在吧台前,一隻手撐著腦袋,牙齒輕咬著被酒液染紅的下唇,像是思索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扶著吧台站起來。
“這燈光照得我太難受了。”她輕聲嘀咕著,然後往昏暗的客廳走。
步履不穩的倩影令福爾摩斯看得有些心驚膽戰,他繞出吧台,跟在她身後。
果然。
她每次喝醉走路都不太穩當,在即將到達沙發的那一刻,阿加莎的腳被地毯絆了一下。
福爾摩斯仿佛早就猜到這一切,他伸手撈了阿加莎一把,將人撈進了懷裡。
女孩身上的花香又向他襲來,福爾摩斯歎息,像是問阿加莎,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都撈過你多少回了?你難道不可以小心一點嗎?”
“不可以。”
被撈進懷裡的阿加莎有些任性地回了他一句,她雙手揪著他的衣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看看看。
看了半天,揪著男人衣襟的手鬆開,阿加莎神色很認真地下了一個結論。
“夏洛克,你沒有心。”
福爾摩斯:???
這一晚上,經曆的事情著實有點多。
而被阿加莎按上的罪名也不少,譬如說他會把她當成稀罕物做研究,又譬如說他沒有心之類的。
福爾摩斯俯首,跟她對視。
“我怎麼沒有心?”
“你的眼裡隻有化學實驗,隻有案子。”
阿加莎的神色很認真,她還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戳他的胸膛,纖細白皙的食指,就那麼不安分地在他的左胸膛上點點點,戳戳戳。
“我剛來貝克街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你知道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第一反應肯定就是要把我捉起來,然後解剖我的大腦,看跟一般人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信奉科學的人,就是認為科學能解釋一切的。”
她這麼說,倒也沒錯。
福爾摩斯在此之前,確實認為科學能解釋一切。
可現在,他就麵臨著一個科學無法解釋的存在。
美麗、可愛,又棘手。
“你拿生物堿給朋友嘗,就想看這東西會對人體產生什麼影響。難怪麥考夫一天到晚都要盯著你,從小到大,你肯定很不讓家人省心。”
“不僅讓朋友吃生物堿,你還鞭屍。哈德森太太說她知道你鞭屍是為了看能在屍體上留下多少傷痕的時候,都驚呆了。”
巴拉巴拉。
阿加莎數落了一長串過去福爾摩斯令人咂舌的舉動之後,做出結論——
“你眼
裡真的隻有化學試驗和各種你認為有意思的推論,你沒有心,發現我不是阿加莎之後,決定研究解剖我,並不奇怪。”
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想說些什麼。
可是阿加莎在他胸膛上指指點點的手指沒有離開,她的食指抵在他的左胸膛,手指之下,應該就是他心臟所在的地方。
她的食指稍微用力,又戳了一下。
福爾摩斯被她弄得沒脾氣,伸手將她作亂的手指包起來,“是是是,我沒有心。你去沙發坐下,我給你倒點水。”
阿加莎聞言,輕哼了一聲,搖搖晃晃地在沙發上坐下。
福爾摩斯倒了一杯水再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將自己整個人都窩在了沙發裡,懷裡抱著她跟哈德森太太一起去采購的棉麻抱枕。
抱枕上的圖案是一個捕夢網,她買回來的時候還很有興致地跟他科普:捕夢網可以留住好夢,帶來好運。
福爾摩斯對這類寓意並不關心,因為跟他的工作沒什麼關係。
阿加莎看他不以為意的模樣,還皺著鼻子埋怨了一句,說他的生活實在太沒情調。
他確實並不是一個有情調的人。
情調能帶來刺激嗎?情調能為他的工作提供幫助嗎?
並不能。
福爾摩斯走過去,將水遞給阿加莎。
阿加莎將水接過,仰頭將那杯水一口氣喝光。
微涼的液體並沒有緩解她的酒意,她窩在沙發裡,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有些失焦。
人有時候需要一點酒意,仿佛這樣,現實就能離自己遠一點。
阿加莎想起自己最後一次跟父親說再見,是在她去機場前。
那天父親想送她去機場,可是她覺得自己已經長大,足夠獨立,不用事事都需要父親操心。
父親與母親離婚後,她跟父親在國內生活,因為母親已經缺席,所以父親並不想在她的成長過程中錯過太多,但凡周末假期,他需要出差,都會帶著她一起。
初中時,有時讓祖母陪她一起,有時讓家裡的保姆阿姨陪她一起。
到了高中,就隻帶她。
每逢父親工作,她玩的時候,都要及時把自己的定位發個父親。
她有時也會嘀咕,煩死了,她能出什麼事?
那天她帶著行李出門,父親從房間出來,說要送她。
她隻覺得好笑,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地跟父親說:“我已經大學畢業,秋天的時候,就要入學成為一名研究生。爸爸,我不是出門就必須要人陪伴的小女孩,我已經長大。”
父親眉頭皺緊,並不讚同她的話,“即使你已經三十歲,依然是我的小女孩。在我的眼裡,你永遠長不大。”
國內外有名的心理學家,竟然會說出這樣唯心的話來。
她被父親逗得想笑,但考慮到父親的麵子問題,於是忍住了笑意,附和說道:“是是是,我永遠長不大。但這次能讓我自己去機場嗎?我跟朋
友都約好了,不會有事的。”
父親想了想,勉為其難道:“那行吧。晞晞,一路平安。”
可是她還是沒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