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懷中幼童般的緣一大人和更小的嚴勝大人放在一旁的大樹旁,靛青色的火焰噗地一聲從右手無名指指環上冒出來,雀枝啾了一聲,圍繞著緣一和嚴勝轉了一圈。
作為上弦一的黑死牟很快便認出了來者是誰——
原上弦三,猗窩座。
他心裡一緊,但好像也猛地鬆了口氣。猗窩座是僅次於他與童磨的上弦,實力數一數二,倘若以柱來做比較,鬼殺隊這些連斑紋都沒有開的柱來三個還是五個都得送菜。花枝與他的實力相比,也大約就在五五開左右。
他並不是沒有用的……
繼國嚴勝剛剛想要解除變小的血鬼術,就聽到身旁的緣一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花枝……最討厭被人欺騙了。”
繼國嚴勝的動作猛地一頓。
又聽到他繼續慢悠悠地說道:“這裡應該沒有成年男人的衣服……為了您的鬼身安全,還請您不要做危險的嘗試。”
繼國嚴勝的另一隻腳也慢吞吞地收了回來。
緣一彎了彎眼睛,指著不遠處的女孩笑道:“兄長大人要好好看看,來自花枝的決心。”
作為上弦三,不,現在應該是上弦二了,其實猗窩座是個很佛係的鬼。除了討人厭的童磨和對弱者的厭惡痛恨之外,他對於其他事情並不感興趣。
說句不能被無慘大人知道的話,青色彼岸花他根本沒認真找過,那玩意兒找到了,他們這些被無慘大人變成的鬼還不得被裁員回收?他又不傻!
但是老板的命令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尤其是你有這麼一個又慫又苟還偏偏喜歡無能狂暴的屑老板之時,該裝裝樣子,還是要裝一裝的。
但是他沒想到,無慘大人居然完全不顧他的意願,讓他去吃掉一個女人!?!
這狗【——】老板實在太過分了!!!
猗窩座在打量鬼塚花枝的時候,花枝也在悄無聲息地觀察著他。
很快,她斂下眼眸,輕歎了口氣,手中的日輪刀刃微微翻轉,閃爍著寒光的劍身映照出一雙沉靜堅定的鳶色眼眸。
她的身影似乎在轉眼間在視線中消失,猗窩座愣了一下,全身的細胞在主人反應之前,戰栗起來,豎起防線。
猗窩座興奮了起來。
這種麵對強敵才會有的戰栗到全身發抖的感覺,久違而讓人期待。
這時候,性彆已經不再重要。猗窩座施展出血鬼術,數千道千本針以他自身為中心,快速而密集地向四周飛射!
“藏頭露尾算什麼!來跟我打一場!”他要逼這人出來!
猶如漫天花雨的千本針,深深地紮在樹乾上,兩人張開手臂才能抱住的大樹千瘡百孔,竟然轟然倒塌!可見其針之堅硬,其力度之深!
然而這樣的漫天飛針在飛射向右前方某處時,微微一滯,然後隨著清脆的金屬碰撞聲,被齊齊斬斷,落於草叢之中。如果有人細看,甚至會發現它們被斬斷成兩節的大小甚至都是一模一樣!
“哈哈哈哈!有意思!還有什麼招數,儘管使出來!像你這樣的強者……如果不是無慘大人的命令,真想將你變成鬼,日日與我切磋……”猗窩座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不禁更加激動起來。
鬼塚花枝揚了揚嘴角,應聲道:“從您的招式中得到的靈感,請您指教了,上弦二。”
好像哪裡都不見,又好像哪裡都有她的蹤影,潛藏在四麵八方的虛幻之中,儲存著陽光的日輪刀刃猶如萬劍齊發一般,好像眨眼間就要砍斷猗窩座的四肢,砍下他的脖子。
猗窩座一怔,突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我的血鬼術?你這是在向我一個鬼學習嗎?有趣啊!不過是人類,居然可以做到這一步,真是厲害啊……”
如果當初,我也能……是不是,就不會死?
他的精神突然恍惚了一下,女孩腰間挎著長刀的姿態陌生而又熟悉……
他忽然便放棄了抵抗。
無色的刀刃利落地斬下脖頸,惡鬼的頭顱在草地上咕嚕嚕地滾了一圈。
鬼塚花枝從虛幻的霧氣中走出來,蹲在了他身前。
她聽到凶名在外,殺人無數的惡鬼輕輕地喊了一句。
“戀雪。”
像開在刀鋒的櫻花,像堆在血海中頭花,溫柔繾綣,柔情似水。
他內心的微光仿佛衝破黑暗的火焰,源於對戀人每時每刻的思念與愛戀。正是這份愛戀,讓身為幻術師的花枝無意中牽引了他的心神,讓他最終放棄了抵抗。
“你來接我回家嗎?”
她看到惡鬼露出笑容,從未有過的,屬於人類的甜蜜羞澀的笑容。
對於幻術師來說,可以感受到來自任何生物的精神世界。無惡不作的壞蛋總是千篇一律,但是她所感受過的,被她斬殺於刀下的惡鬼,卻並不是完全散發著血腥腐臭的味道。
他們的精神世界,更像是被無邊的黑暗籠罩住的荒漠,除了無窮無儘的吃人的欲.望,裡麵似乎什麼都沒有。
但如果仔細去感受,卻能發現在倒傾的黑幕中還在閃爍著的點點如同風中燭火一般的微光——
這是他們在被鬼舞辻無慘變成鬼之後,也還未曾泯滅的一絲作為人的回憶。
因為有貞子的偵查,鬼塚花枝這一路上斬殺的惡鬼遠遠比任務所要求的多,除了一隻惡鬼是自願被變成鬼的,其他的鬼要麼是被鬼舞辻無慘蠱惑做下了後悔終生的事,要麼就如同猗窩座這樣被強行變成鬼……
無論如何無辜,他們變成鬼以後所犯下的罪惡是洗不白的,但是鬼塚花枝寧願耗費精神力,也希望能夠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讓他們找回那一點人性,沉浸在幻術所編織的美夢中消散。
無論是人,還是鬼,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