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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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子裡,葉靈兒與柔嘉郡主都已經回了。範閒回到房裡,喊四祺去倒茶,便支開了這位與思思一般、在秋天裡卻一直對自己發著春怨的大丫環,趁著房中隻有自己與妻子的空,輕聲問道:“最近宮裡有什麼風聲沒有?”
林婉兒正坐在窗邊,對著外麵的天光繡塊東西,聽著他問話,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出什麼事了?”
時已近暮,天光入窗後散作一大片並不如何清亮的光線。範閒看著婉兒蹙緊了的眉心,心疼地走上前去,揉揉她光滑的眉心,說道:“這光線不好,繡什麼呢?”
婉兒的臉色有些白,許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緣故,低頭吃吃一笑,將手中繡的東西藏到身後,說道:“繡好了再給你看。”
範閒看著妻子柔弱模樣,長長睫毛,心裡不自禁地有了一絲歉疚。打從春初離開京都後,對於妻子的嗬護便比去年弱了些。這倒不是說他是位喜新厭舊之人——畢竟堂堂小範大人如今是連房姬妾都沒有——隻是有太多的事情羈絆著他的心思,讓他很少理家的事。
林婉兒想到他先前的問話,略一沉忖之後說道:“宮裡最近一直安靜著,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怎麼想到問這個?”
範閒苦笑說道:“你那無情的舅舅讓我去管一處,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官員。那些官員們的真正主子,都在宮裡住著的,我自然要多關心一下。”
林婉兒的身份特殊,由皇祖母的恩寵,還有陛下的青眼看待,在宮裡的地位竟是比範閒當初想象的還要高。陛下沒有女兒,如今的青果並沒有正牌的公主,婉兒卻實在與一位公主差不了多少。
她想了想後笑著說道:“放心吧,都知道陛下寵你,那些娘娘們當著麵兒當然隻會說你的好話。”
範閒笑著道:“我麵聖也不過數次,也不知道這寵字從何而來。如果說陛下寵你倒是可能,對於我嘛……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林婉兒眸子裡閃過一絲愛慕,輕聲說道:“相公總是這般……”她接著說道:“淑貴妃這些天對你真是讚不絕口的,宜貴妃嘛,你也知道,和咱們家是親戚,怎麼也要偏著你說話,隻是皇後還是如往常一樣清清淡淡,至於其他的那些妃子,在宮中連說話的資格也沒有,我也就沒去記去。”
範閒很相信妻子的判斷,他就算將來全盤執掌監察院,皇宮也是他的手指無法觸及的森嚴所在,而婉兒就是他最可靠的耳目與密探。而淑貴妃說自己好話,不外乎是自己賣了她一個小人情,幾句話又不用花什麼銀子。
“寧才人那邊有什麼說法?”範閒好奇問道:“我與你大皇兄爭道的事情,應該早就傳到了宮裡。”
林婉兒掩嘴笑道:“寧姨才懶得理你,她素來最疼我的,說你與大殿下是兩個小兔崽子胡鬨,將來她要一邊打五十大板。”
範閒故作驚慌:“娘子啊!這宮裡的板子可不好受,你可得幫為夫多美言幾句。”
林婉兒卻是懶得搭他的頑笑話,啐了一口之後說道:“你自己愛得罪人,沒來由總是讓我替你善後。”她從身後取出那方繃緊了的繡底兒,嘻嘻笑著說道:“提司大人沒有話問了?那就請退下吧,彆耽擱我做事。”
範閒收回正準備上去抓小手的手,鬱悶說道:“也不知道是什麼要緊事。”正準備離開,卻又想起自己先前遺忘的那個大人物,略帶一絲猶豫問道:“見著太後了嗎?”
林婉兒的手微微一頓,片刻後抬起頭來,眼裡也有些不解和黯然,點點頭道:“見著了,奶奶沒有說什麼。”
一直深居宮中的太後,實際上才是整座宮廷的真正掌權人。很奇怪的是,範閒進過幾次宮,都很不巧地沒有機會拜見,就連上兩次夫妻二人進宮,太後也稱病不見。而婉兒自己進宮,那位太後老人家卻是喜歡的狠,將她抱在懷裡心肝兒寶貝兒的叫著。太後對於範閒明顯的疏遠之意,讓婉兒有些隱隱的不安與不解。
範閒在心裡冷笑一聲,直到那位老人家終究是猜到了些什麼,不過他也不怎麼害怕。
林婉兒看著他的雙眼,歎了一口氣說道:“前次靈兒入宮的事情,她今天講給我聽了……相公啊,我知道如今你的公務有些為難處,但其實你還不知道你自己是什麼樣的人,看似在利用她,隻怕卻是給自己一個借口記著她的情。你昨夜給我講過的事情,在我看來可怕的很,二哥……二殿下眼下雖然看著柔軟隨和,但其實性子擰倔得很,你既然不得已去查他,若還像如今這般顧忌太多,怕是不妥。”
範閒看著妻子擔憂的臉,微笑著點點頭說道:“我也沒料到,你小時候竟然給二殿下取了個渾名兒叫石頭。”
“他看似隨和,但認準了的事情是不會變的。”林婉兒擔心說道。
範閒始終信奉夫妻之道在於誠的說法,如果重生一次,對於枕邊人還要多加提防,這等人生未免淒慘了些,所以他並沒有將自己查二皇子的事情瞞著妻子。聽著婉兒擔心,他安慰道:“其實也是為了二殿下好,看眼下的風頭,這些朝臣們似乎都迷了眼,看不明白陛下死保太子的決心。如果現在沒有人拉二殿下一把,等他真正爬到了竿子的頂端,再想下來就不容易了。”
林婉兒甜甜一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也不知道你這心是怎麼生的,竟是比旁人要多出幾個竅,一腦子的彎彎拐拐。”
心較比乾多一竅?範閒差點兒脫口而出,但他深知自己隻是一個演技派演員而已,在zz上是在幼稚得很,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的冷血無情還有表麵上的溫柔。他對著妻子深深一揖,笑道:“哪裡敢和林大謀士相提並論,您可是自幼從那世間勾心鬥角最厲害的宮裡逃出來的仙子。”
林婉兒啐了他一口,笑罵道:“那還真當宮裡這般難堪?”
範閒笑著說道:“前賢曾言,這世上就屬妓院與皇宮,一片傾紮黑暗,委實不是人呆的地方。”
林婉兒聞言一怔,心裡有些不悅,低下了頭。範閒這才想到自家媳婦兒也是出自宮中,自己如此說法,確實是有些沒有顧及到她的感受,笑著道了聲歉,二人便回複如初。靜了會兒,林婉兒細細一品,心中反而多出了些感動。雖然自己生母乃是當朝長公主,但這世間女子,又有幾人能在出嫁之後,能夠得到丈夫如此尊重的對待?更沒聽說過有丈夫給妻子道歉的理兒。
林婉兒溫言說道:“宮裡確實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皇帝舅舅又是一個不貪女色的明主,宮裡幾位主子在麵上也都過得去。你往日裡說的那些中的手段,也沒人敢用,太後的眼睛在那兒盯著的呢,誰要是敢壞了天子血脈,那位老祖宗斷容不得。”
範閒聽到這句,心裡一動,更覺心中大定。
林婉兒笑著說道:“陛下禦內極嚴厲,爭寵?本就沒有寵,怎麼去爭?皇後又不怎麼管事,所以那些娘娘們啊……隻好將心思都放在了牌桌之上,爭口氣也是好的,其實和一般的王公家中沒什麼兩樣。”
範閒一愣,還真沒想到皇宮裡竟會是這樣一派hx的景象,那豈不是自個兒前世時看的那一些宮怨文都沒了用處?有些自嘲地撓了撓頭,嘿嘿笑道:“難怪婉兒你的麻將打得這般好,連範思轍那小怪物都隻能和你打成平手。”
一聽到打牌,林婉兒的臉上頓時散發出一種異樣的光彩,唬了範閒一跳。走上前去細細察看,才發現這道光彩隱若流華,卻是斂之於內,瑩玉一片,明目叫做:返樸歸真高手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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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眼波流轉,橫了不正經的相公一眼,說道:“隻是手癢了,嫁給相公,相公卻天天忙著見不到個人。不過運氣不錯,總算是抓著小叔子這個牌桌上的天才。”
她咬牙切齒、扼腕褪袖、摩拳擦掌道:“這些天範思轍這家夥也不知道死那兒去了,天天在牌桌上抓不著人,陪他媽打牌那儘是受罪,看她那恭敬客氣模樣,倒像我是她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