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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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月樓還在繼續營業。
雖然有極少數消息靈通的人士知道為了這間京都最打風的樓子,範家與二殿下那邊已經鬨了起來,但事後範府也隻是打了一頓熱熱鬨鬨的板子,並沒有什麼太過激烈的反應,而監察院也沒有對抱月樓諸多為難,所以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淡了。
在這些官員的心中,這是很自然的結果,畢竟範閒再如何囂張,對上一位皇子,總是會有許多忌諱,更何況在眾人眼裡,範家二少爺經營抱月樓,雖然對於範氏的名聲稍有損傷,但在其中撈的銀子可不會少,大家齊心協力,將這件事情壓下去,才是個真真雙贏的局麵。
而在那些並不知情,隻看見監察院抄樓,聽見範府裡的板落如雨聲的京都百姓看來,這事兒卻透著一絲古怪——什麼時候咱陛下的特務機關,也開始管起妓院這檔子事兒來了?範家究竟出了什麼事兒?為什麼一向橫行京都街頭的那些小霸王們忽然間消聲匿跡?
但不管是知道這件事情的,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都以為這件事情會和京都裡常見的那些權貴衝突一般,最終因為那些無形卻密布於空氣中的關係網,消失無蹤,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
然而那些抱月樓裡的主事、姑娘、掌櫃們,卻不像外人看著那般輕鬆,因為自從監察院抄樓之後,大東家便再也沒有來過抱月樓,整個人就像是失蹤了一般,雖有傳聞這位年紀輕輕的大東家是被禁了足。但沒有準信兒,眾人總是有些難以心安,而且二東家身份特殊,也不可能天天在樓裡照管著。一時間,抱月樓雖然保持著外表的平靜,但隱隱已經有股暗流在緩緩流動。
暗流的一岸,二皇子那一派地人馬也在犯嘀咕,為什麼範家把那些牽涉到青樓命案裡的人,直接送往了京都府?
自從梅執禮轉職之後,這個要害衙門便一直被二皇子掌控,著對方肯定清楚,京都府是二皇子的勢力範疇。如果說範家是準備撕破臉皮,拚著將二少爺送官查辦。也不肯受己等威脅,那為什麼隻傳出了範二少禁足的消息,卻沒有看到監察院。範家有絲毫動手地跡象?
二皇子在頭痛著這件事情,根本沒有想到範家已經如此決然地將範思轍逐出了京都,悄無聲息地送往了異國,監察院辦事,果然是滴水不漏——但隱隱的擔憂。仍然促使著二皇子一派開始做些準備,但事到臨頭,他們才愕然發現。自己與抱月樓一點關係也沒有,清白的無以複加,就算提防著範閒要報複,可是連自己這些人都不知道範閒能抓到自己什麼痛腳,那又從何防起?
沒有人能掌握到範閒的想法,也沒有人能猜測到執行人小言公子的執行力。
……
……
這一日風輕雲淡,黃葉飄零,正是適合京外郊遊。賞菊的好日子。
離皇家賞菊日還有六天,京都裡的官紳百姓們紛紛攜家帶口往郊外去,加之又是白天,所以抱月樓顯得格外的清靜,由於前途未卜,大東家失蹤,往常精氣神十足的知客們有氣無力地倚在柱旁,瘦湖畔的那些姑娘們強顏歡笑,陪著那些好白晝宣淫地老淫棍,一些不知名的昆蟲在側廊下的石階處拚命蹦躂著,聲嘶力竭地叫喚著,徒勞無功地掙紮,等待著自己地末日到來。
樓中的夥計們都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拿著那塊抹布胡亂擦拭著桌麵,放在以往,範思轍曾經下過嚴令,這桌子必須得用白娟試過,確認不染一塵才算合格,哪裡能像現在這般輕鬆。
忽然間,有一個走了進來,這人眉毛極濃,看上卻就像畫上去的一般,這等容貌,雖然尋常,卻極好被人記住,所以某夜曾經接待過他的知客,頓時認了出來,愣在了抱月樓的大門之旁,身子一彈,卻不敢上前應著。
倒是一位夥計奇怪地看著知客先生一眼,將手上地灰抹布極利落地一搭,唱道:“有客到……”尾音落的哩哩啦啦,脆生生的極為好聽。
來人微微一怔,麵上浮出一絲苦笑,似乎是心中有極大為難處,他在抱月樓寬廣無比地大廳裡稍站片刻,終於忍不住搖了搖頭,說道:“讓石清兒來見我。”
這回輪到夥計愣了,心想這客人好大的口氣,居然讓石姑娘親自來見他,而且還是直呼其名?這京中權貴眾多,但到得抱月樓來的人物,誰不是對清兒姑娘客客氣氣的?
認識此人的知客先生終於醒了過來,擦去額角冷汗,一溜小跑到了那人身前,恭恭敬敬說道:“這位大人,我馬上去傳。”然後讓夥計領著此人上了三樓的甲二,抱月樓最清靜最好的那間房,吩咐好生招待著。
等到此人上樓,一樓的這些夥計知客們才圍了上來,七嘴八舌說個不停,不知道來的是哪路神仙,值此抱月樓風雨未至,人心卻已飄零之際,稍一所動,便會惹來眾人心頭大不安。
終於有人想了起來,這位眉毛生地極濃的,像是位尋常讀書人的人物……竟是那日和“陳公子”一道來**的同伴!陳公子是誰?是抱月樓大東家的親哥哥!是朝中正當紅的小範大人!那來的這人,自然是範大人的心腹,隻怕是監察院裡的高官。
樓中眾人目瞠口呆,都知道那日發生的事情,自己這樓子隻怕把範大人得罪慘了,連帶著大東家都吃了苦,今日對方又來人,莫不是監察院又要抄一道樓?這抱月樓還能開下去嗎?
此時有人歎息說道:“我看啊……樓子裡隻怕要送一大筆錢才能了了此事……說來真是可惜,大東家雖然行事很了些,但經營確實厲害……平白無故地卻要填這些官的兩張嘴。再好的生意,也要被折騰沒了。”
“呸!”有人見不得他冒充慶廟大祭祀的作派,嘲笑道:“你這蠢貨,咱抱月樓地大東家就是小範大人的親弟弟。監察院收銀子怎麼也收不到我們頭上來,難道他們哥倆還要左手進右手出?人頭頂上還有位老尚書大人鎮著的。”
那人臉麵受削,訥訥道:“那這位跟著範提司的大人來樓裡做什麼?”
來人是史闡立,今日範閒正在輕鬆快活,他堂堂一位持身頗正地讀書人,卻被門師趕到了妓院來,心情自然有些不堪。
石清兒眸中異光一閃,恭恭敬敬地奉上了茶,知道麵前這位雖然不是官員,卻是範提司的親信。這些天大東家一直消失無蹤,對方忽然來到,真不知道是來做什麼的。略頓了會兒後溫柔問道:“史先生,不知道今日前來有何貴乾。”
史闡立微一遲疑。
石清兒是三皇子那小家夥挑中的人,和範氏關係不深,見對方遲疑,卻是會錯了意。掩唇嫣然一笑道:“如今都是一家人,莫非史先生還要……來……抄……樓?”
她說這個抄字,卷舌特彆深。說不出的怪異。
史闡立濃眉微皺,很是不喜此女輕佻,將臉一馬,從懷中取出一張文書,沉聲說道:“今日前來,不是抄樓,而是來……收樓的。”
收樓!
石清兒一愣,從桌上拿起那張薄薄的文書氏,快速地掃了一遍。臉色頓時變了,待看清下方那幾個鮮紅的指頭印後,更是下意識裡咬了咬嘴唇。稍沉默片刻後,她終於消化了心中的震驚,張大眼睛問道:“大東家將樓中股份全部……贈予你?”
話語間帶著驚訝與難以置信,抱月樓七成的股份,那得是多大一筆銀子,怎麼就這麼輕輕鬆鬆地轉了手?石清兒知道這件事情一定不這麼簡單,皺眉問道:“史先生,這件事情太大,我可應承不下來。”
史闡立苦笑說道:“不需要你應承,從今日起,我便是這抱月樓地大東家,隻是來通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