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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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監察院門口停下了,範閒下車便直接往院裡走,一路上與相遇的官員微笑致意,這是“流言之亂”後,他第一次來院裡,所以發現院中官員的目光很正常地熾熱著。
其實很多下層官員並不知道葉輕眉是誰,但天天看著那幾行金光閃閃的話,下麵那個看輕天下須眉的名字,日子久了,總會生出些家人一般的熟悉感與親切感。
而在陳萍萍有意無意地縱容宣傳下,八大處的頭目,宗追那些老家夥們都開始對屬下們宣揚,當年葉家是怎樣的一個商家,而葉家為監察院又曾經做過些什麼,最後將這個理論高度提高到了——沒有葉家,就沒有監察院。
葉家畢竟是因為謀逆的罪名倒的,所以初始聽著上級們大肆誇耀葉家,監察院官員們心中不免惴惴,但發現朝廷似乎並不忌違這個,而且範提司的另一個身份也大為有趣——於是眾人開始有興趣知道一些當年的細節。
幾番洗腦下來,院中人員對於當年葉家大感親切,頗有軍民魚水情的感覺,如今知道了範提司就是石碑上那個名字的親生兒子,再看範提司的目光,較諸以往在一如往常的尊敬之外,便多了幾絲真正的敬懼與親熱。
難怪老院長大人,會一力主持讓這位看似文弱的公子哥將來接掌監察院。
慶國人不論官民,其實都還是講究一個理所當然,如今範閒在院務中逐漸顯示出了實力與足夠的智慧,又有了葉家後人這個不能宣諸於口卻人心皆知的身份。對於他全權掌握監察院,會起到相當大的幫助,至少內部人心地疑慮基本上消除了。
範閒今天沒有時間借此良機,去收伏院中成千官吏。他急匆匆地走到了方正建築圍起來的那一大片坪子上,今日冬雪已殘,春風尚遠,高樹淒索無衣,淺池冰凍如鏡,裡麵的魚兒隻怕早就死了。
陳萍萍圍著厚厚的毛皮,坐在輪椅上,傾聽著身邊那如泣如訴,婉轉千折百回地歌聲,雙目微閉。右手輕輕在輪椅的把手上敲打著節拍,噠噠噠噠。
這幕場景,很容易地讓範閒聯想到某一個世界裡。也有些垂垂老矣的男人,喜歡坐在破舊的藤椅之上,午後的陽光溜進了弄堂,古老的留聲機裡正在放著老上海的唱片,姚莉或是白虹那軟綿綿卻又彈潤著的歌聲。就這樣與點點陽光廝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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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問題是陳萍萍並不是黎錦光,他聽的也不是留聲機,老人家的層次要比一般人高很多。
範閒來不及欣賞老跛子帶著封建特色地小資。很同情地看著在大冬天裡,站在枯樹之下不停唱著小曲的桑文姑娘,姑娘家的臉被凍地有些發紅,但聲音卻沒有怎麼抖,不知道是這些天在寒冷的天氣裡唱習慣了,還是歌藝確實驚人。
“暴殄天物。”範閒揮揮手讓桑文停了,笑著說道:“我請桑姑娘入院,是想借重她的能力,而不是讓她來給你唱曲子。”
陳萍萍睜開雙眼。笑著說道:“分工不同,但都是服務朝廷,桑姑娘如果能讓我心情愉快,多活兩年,比跟在你身邊,那要強的多。”
範閒心頭一動,知道陳萍萍說的是什麼意思,看來他也知道自己地身體拖不了太久了。
“我馬上要走了。”他輕輕拍了拍陳萍萍滿是皺紋,發於的手背,“桑文我要帶走,抱月樓還要往江南發展。”
“春天她再走吧。”陳萍萍歎息道:“和三殿下一路,也好有個照應。”
範閒大感惱火,自己怎麼險些忘了老三那碼子事情。
桑文規規矩矩地福了一福,便和蘇文茂二人遠遠地離開,留給老少兩位監察院權臣說話的空間。
隔得遠了,就聽不見陳萍萍與範閒在說些什麼,隻看著範閒半蹲於地,臉色似乎越來越沉重,而陳萍萍在沉默少許之後,又笑了起來,輕輕拍了拍範閒地頭頂,似乎在安慰他。
……
……
“走吧。”範閒對蘇文茂說道,然後又看了一眼身邊的桑文。桑文是他一手救出抱月樓,又直接調進了監察院,也算是他信得過的人,隻是最近這些日子,桑文基本上沒有機會跟在他的身邊,反而天天負責給陳萍萍唱小曲聽。
“桑姑娘最近過的可好?”範閒問道。
桑文溫婉一笑,微胖的臉頰看著十分喜氣,那張略有些大的嘴也不怎麼刺眼,和聲說道:“天天也沒有旁的事情,就是給老大人唱些小曲,很輕鬆。”
“很好。”範閒笑著說道:“依院長的意思,你過幾個月再去江南,這段子……”
他忽然頓了頓,和聲說道:“你在院長身邊,讓他開心一些。”
馬車停在監察院門口,準備往二十八裡坡地方向去。皇帝給範閒定的離京之期太近,時間太少,讓範閒一時間竟有些措手不及,有許多離京前必須安排的事情,便得在在這幾日之內搞定,所以今天他顯得格外忙碌。
高達等三名虎衛依然沒在馬車之上,範閒對於這幾個貼身保鏢總是不夠信任。
範閒略等了片刻,蘇文茂就上了車,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手,壓低聲音稟道:“三處那裡調了宮門的存檔,姚公公是去了京郊,這事情沒有保密,所以宮裡也沒有下令院中銷檔。”
“老姚去京郊做什麼?”範閒好奇問道。
蘇文茂將手掌橫在咽喉處,比了個割喉的手式:“上次懸空廟刺客中的小太監……養父母在京郊一個村子裡,姚公公是去處理這件事情。帶著侍衛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