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有情況(2 / 2)

慶餘年 貓膩 7375 字 8個月前

晨晨霧退後,大船便離開了潁州。其時船上大多數人都還在睡覺,此時範閒回頭望去,那個碼頭早已消失在了群山身後,再也看不到了。

“大人起的早啊。”蘇文茂在一旁謙恭說道,眼光卻在範閒的身上飄來飄去,昨天夜裡的笑話,此時早就在船中傳開。沒有人敢當麵說笑什麼,但心裡都會覺得有趣。

範閒沒有注意到屬下地無良眼光,隨口說了幾句,眼光一偏,便瞧著三皇子與鄧子越兩人走出了艙門。

範閒很規矩地向三皇子行禮請安。一絲不芶,一點不因為此時身在京都之外。便有所散漫。

三皇子麵相稚美,有些窘迫地生生受了這禮,沒有挪動身子。

範閒行完禮後,很自覺地馬上直起身子,穩穩地站在三皇子的麵前,一言不發。

三皇子撓了撓頭,委屈無比地抱著小拳頭,對著範閒躬身行了一個大禮:“學生見過司業大人。”

兩個長相漂亮,心思複雜,年歲卻相差甚遠的人,在古怪的儀式之後,便開始了船上地一天生活。如今這艘船上,除了一向跟著範閒的那批下屬之外,還多了幾位宮廷的教習嬤嬤,兩個小太監,那都是宮裡調出來專門服侍皇子的,不過範閒這人心狠膽大,硬生生將這些人留在了下層,不允他們上來。

而範閒這邊,監察院八大處,除了六處的劍手負責暗殺安全之職外,還調了二處和四處地兩位官員隨行,二處的官員負責保持情報的通暢,四處的官員則要負責居中聯絡江南之行,沿岸各地的監察院巡查司官員。

範閒自己師門是三處出身,如今執掌一處,如此一來,等於這艘船上已經有大半個監察院地構置,雖然人數不多,但分工配合起來卻是非常順暢。

船上生活頗多無聊,從京都出來的這些人們,剛開始幾天還有興趣賞賞江景,但漸漸看的厭了,加上河風凜冽,這些天除了有職在身的,其餘的人都窩在房裡休息。

範閒和三皇子站在船頭,看著迎麵而來的峽穀風景,不知道在輕聲說著些什麼。三皇子一味諾諾,範閒麵色溫和。

蘇文茂站在後方,看著提司大人和那位皇子,心裡卻在想著另一椿事情,為什麼船上非要裝那麼一大箱子銀錠?

交待完了事情,讓三皇子站在船頭學傑克,範閒走了回來。

蘇文茂看了一眼船頭那位男孩兒,苦臉問道:“大人,把殿下凍病了可不好交待。”

“鍛煉心誌。”範閒這一路上對三皇子並不溫柔,保持著距離,這一點不僅出乎了船中眾人地意料,想來也讓三皇子自己也覺得格外古怪。

“大人,那箱銀子……”蘇文茂試探著問道。

範閒搖了搖頭:“看好就行,既然那婦人已經看到了,就彆讓彆的人再接觸。”

蘇文茂應了一聲,不再繼續發問。

範閒伸了個懶腰,忽然想著自己坐著大船,帶著一箱白銀,攜美下江南,還真有幾分二世祖的作派,隻可惜天時不是很好,不然曬曬太陽浴,喝點兒冰凍的果汁,就更漂亮了。

“關嫵媚被咱們關著。”蘇文茂皺眉道:“怎麼才能讓江南水寨的那位夏當家知道?下午船到陽州,需不需要通知當地院吏,將這消息放出去?”

範閒想了想,搖頭說道:“沒必要,暫時我還不想讓他猜到我是誰,這些混江湖地凶人,一旦發現自己摸不清對方底細,才會變得謹小慎微一些,我要看的就是,他到底願意為這件事情付出多少代價。”

“那……”

“彆讓四處地人散消息。”範閒笑著說道:“昨天夜裡,不是還有位三嫂子被你們留在潁州嗎?她自然會想辦法通知夏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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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整個慶國感到最恐慌的人,就是範閒嘴裡說的三嫂子。

潁州碼頭上的那艘民船已經開走了。三嫂子像個傻子一樣站在碼頭邊上,手裡提著一袋子沒有完全薰好的臘肉,連偶爾來問價的人也顧不得招呼。她是山賊放在穎州城裡的眼線,平日裡負責打探消息,昨天那艘船上的銀箱子就是她第一個摸清楚情況的。

船消失了,不是件大事,因為按照關姐這批山賊的行事風格,殺人劫貨之後,就會連夜將船開走,到下遊衝灘,然後燒船滅跡。

所以她今天早上看見船沒有了,以為關姐等人已經成功,但沒想到她在碼頭上等了半天,竟是沒有任何回音!

關姐沒有回來,二哥沒有回來,所有的人都沒有回來!

就和那艘船一樣,所有的山賊都消失無蹤,再也沒有出現過,一直讓她等到了暮時,碼頭邊上還是同樣死一般的平靜。

直到這個時候,三嫂子才終於確認,出事了。

她哆嗦著雙唇,有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就算船上護衛強大,但昨天夜裡也應該聽到廝殺聲,官府也應該有反應才是,怎麼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難道那艘船是鬼船,輕鬆地攫取了十幾條人命?

連夜她就換了裝束,將自己的頭發包住,將家中的餘財藏好,花大價錢雇了一輛馬車,連夜沿著難行的山路往下遊走去,過陽州而不停,繼續往東,一直走到了將要進入江南路的大郡。

這花去了她整整兩天的時間,途中隻飲了些清水,一點食物都沒有吃。

她是下層人員,本來極難見到關姐的那位主人,但也許是她深陷的眼窩,讓那位負責接待的師爺相信了她的說話,麵色沉重地領著她進了後花園。

州城裡最森嚴的後花園中,江南水寨那位年不過三十的大頭目,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夏棲飛,閉著雙眼,聽著三嫂子的回話,緩緩睜開雙眼,寒意逼人。

“隻要那船還在水上,就把它攔下來。”

船,自然永遠都在水上。

夏棲飛手下統領著江南水道英豪,艦船無數,這句話裡透著強大的自信與隱隱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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