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房先生不敢再進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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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四爺正式拒絕了範閒經由夏棲飛遞過來的好意,於是華園方麵的反應也極快地到達了他在蘇州南城所購買的大宅。
蘇州府衙役推門而入,在虎視眈眈地明家打手注視下,顫顫抖抖地來到堂家,取出告票,要求明四爺隨己等回蘇州府聽審。
“聽審?”明四爺渾沒料到自己也要被人抓去審問的那日,對那名衙役厲聲喝道:“我看你是不是糊塗了?何人告我?告我何事?”
那名衙役也是身非得已,不然一般情況下,哪裡敢來得罪明家正牌四爺?平時都恨不得跪在地上去舔對方的靴子……這位衙役苦笑著,向明四爺遞了個眼神,示意後麵有人,又壓低聲音哀求道:“是一名嶺南商人,告明家四老爺欺行霸市,傷人,並縱下行凶。”
明四爺一愣,眉頭皺了起來,他是沒有想到那名嶺南商人居然敢去告自己,更沒有想到蘇州府居然會接了這個案子……已經很多年了,明家在江南是那樣的特殊,蘇州府和自家的關係如此親密,怎麼會收了那名嶺南商人的狀書?雖然最近監察院最近在堵玩明家,但是監察院最大地問題就是不能乾涉地方政務,也不能直接乾涉民事,這等刑名官司,監察院無法領頭來做,所以他先前縱奴行凶之時,並沒有太多的擔心。
但是蘇州府居然真地派人來了!
他的眼光越過那名衙役的腦袋。看到幾名官差地後方站著一名麵容十分陌生的朝廷官員,看官服品秩不高,而且不像是朝官係統地服飾。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原來從嶺南商人進院開始,所有的這一切都有監察院的官員盯著,難怪對方地反應會如此之快!
明四爺眼皮子一跳,知道自己算錯了一件事情,雖然監察院不可能直接審問自己,卻可以盯著蘇州府做事,如果蘇州府真的對自己不理不問……隻怕監察院便會去捉蘇州府的官員回去問話了。有這樣強大的威懾力在此,難怪蘇州府今天敢來拿自己。
他冷笑一聲,望著那名衙役說道:“我便是不去又如何?”
那名衙役急得快要哭了出來,
哀求道:“四爺好歹給知州大人一個麵子。”
明家的下人們都鼓噪了起來,手拿木棍將衙役們圍在當中,冷冷的目光可是有意無意地盯著人群最後的那名監察院官員。
那名監察院四處官員微笑說道:“幾位官差大哥,你們到底準備怎麼做呢?這裡好像有人……準備造反了。”
毆打官差,不聽朝廷之令。和造反有什麼區彆?
蘇州府官差聽著這話,知道今天這人是必須要抓回去了。不然地話,知州大人都無法向監察院交差,那名嶺南商人的慘狀,公堂之上已經有人看見,而且此時華園也來了人,正在公堂對麵地茶鋪裡喝茶。所有的一舉一動都不可能瞞過欽差大人的雙眼。
官差將心一橫,望著明四爺說道:“四爺,請!”
他用眼光不停地向對方示意著,讓對方明白,今時不同往日,該服軟的時候先服軟。至於被拿入蘇州府後,事情自然還有轉還之機。
明四爺微微低頭,沉吟許久,強行壓下心頭的怒氣,也清楚今天的局麵是怎麼回事。點了點頭。
那名官差大鬆了一口氣,歎息說道:“四爺可憐小地。”
那名年輕的監察院四處官員在後方冷笑看著這一幕。
帳房先生湊到了明四爺的身邊。擔憂說道:“四爺,怎麼辦?”
明四爺陰笑一聲,將手中的鳥籠砸在了地上,砸的鳥籠崩裂,鳥羽亂飛,鳥血四濺……他冷冷笑道:“去便去罷,這麼些年,隻在蘇州府後園喝過茶,卻沒有機緣瞧瞧蘇州大獄的真實模樣,今兒就去開開眼。”
他又壓低聲音,急促說道:“馬上傳消息回明園,讓大哥把我保出去……不要擔心,老太君會因為這件事情更相信我地。”
交待完事情之後,明家四爺就這樣在人生當中,第一次被官差請回了蘇州府的大牢。
“看來四弟……沒有彆的意思。”消息傳回明園之後,明青達一方麵派人去打通渠道,自己去走入了母親所居的清靜小院,向那位枯坐於椅的老太君稟告道:“我這就去把他接回來,雖然傷了一個嶺南商人,蘇州府迫於監察院地壓力索他回府,但事情畢竟不大,應該沒有什麼後患,小範大人也沒辦法用這件事情咬死四弟。”
椅上的明老太君卻陷入沉默之中,老而深陷地雙眼閉著,似乎在思考什麼問題,始終沒有回答明青達的話。
明青達略感覺奇怪,片刻後便湧起一股寒意。
明老太君緩緩睜開有些無神的雙眼,說道:“明家已然風雨飄搖,老四先是與夏棲飛暗中見麵,是為不忠,後又妄行妄為,害得家裡要為他擔心,是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徒,保他作甚?”
明青達默然之後複又悲然,明家對範閒咄咄逼人的攻勢,所采取的即定方針就是以退為進,玩弄悲情,所以他才會在內庫上一跪,事後一病……如今監察院威逼極猛,明家顫顫巍巍,看上去確實極為可憐,而明老太君的意思……似乎是準備在自家的傷口上,再劃拉開一道更深的血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穩說道:“如今局麵還在掌握之中,小範大人也隻能走外圍,拿不住咱們的真正把柄,這時候用不著犧牲那麼大……他畢竟也是明家的血脈。”
明老太君冷漠無情看了他一眼,說道:“欽差大人會逼的越來越狠,我們終究是需要犧牲一個拿得出的人物,來換取江南百姓的同情,天下士紳的傾向,如今老四被拿入獄,這豈不是最好的機會?如果讓人們知道,欽差大人為索銀財,硬生生逼死了明家一位老爺,朝廷會震驚,我們會獲得很多好處和時間……這筆買賣是劃算的。”
明青達麵色不變,想了片刻之後說道:“都依母親的意思。”
他心裡清楚,四弟畢竟是姨太太的兒子,在母親的眼中,都是屬於可有可無的人物。
明老太君望著他冷冷說道:“家裡流水差成這樣嗎?為什麼最近你時常要向招商調銀?”
明青達心頭冷笑著,心想太平錢莊的印鑒一直都在您的手上,我如果要把明家真正地拿在手中,不想些彆的門路,如何做得?心裡是這般想的,嘴上卻溫和無比地解釋了幾句。
明老太君點了點頭,最後緩緩說道:“隻是老四,隻怕還不足以讓天下人的心思都倒向咱們明家……青達,你要做好準備,也許明家家主的位置,你要被迫讓出來,如此才能讓天下人察覺到我們明家的慘狀。”
明青達微愕,深深鞠躬,退出院去。
在院外,他與一直等著自己的兒子明蘭石微笑說道:“聽見沒有?我就說過……她最疼的,隻有你六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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