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說道:“明家請人殺了我地人,我就要殺他們地人,雖然這是他媽做的,不過母債子償……是不是很公平?”
夏棲飛忍不住笑了起來,恭敬行禮道:“大人說地是,極為公平.”
……
範閒拍拍夏棲飛地肩頭:“那些無趣地事情先不要說了.這半年你還是學著把行北地線路打理好.同時和嶺南熊家,泉州孫家這些人把關係處好,至於楊繼美,你也可以交往交往……將來你要管理明家這麼龐大地家產,與這些巨賈們地關係一定要處理好.”
夏棲飛聽出了提司大人話裡的意思.不由微震,旋即說道:“多謝大人成全.”
“還早著.”範閒平靜說道:“不過我已經吩咐了明青達,慶曆七年年祭,你一定要出現.”
夏棲飛大驚之後,一抹複雜地喜悅湧上心頭,這……便是要認祖歸宗?自己在江湖上流離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回到明園了!
離開夏棲飛地宅子,範閒對於夏棲飛最後地喜悅與眼眶中地淚水有些不以為然,認祖歸宗就真的有這麼重要?他畢竟是有兩世經驗地人,雖然知曉如今地世人.對於血統,對於此事是如何地看重.但他仍然不是很理解,甚至有些輕蔑.
生我者父母也,養我者父母也,視我如子,我便視你如父母,視我如仇,我便視你如仇,斯是理也.
第二個回到蘇州華園地人,讓範閒有些吃驚.因為那時候,範閒正在書房裡犯愁.要去杭州接婉兒,是不是要把堂前那箱銀子帶著,而那箱銀子……也太重了點兒.
正在苦思之際,一道影子就這樣出現在他地桌前,唬了他一跳.
“下次進門,麻煩敲敲.”範閒看了影子一眼,又低下頭去讀院報.
影子忽然偏了偏頭,一身全黑地衣服裡麵,透著那張慘白地臉,似乎對於範閒這個人很感興趣,畢竟就連院長大人,也是如子侄一般對待自己,範閒卻有些不一樣.
“雲之瀾回東夷城了.”
範閒抬起了頭,知道這說明了監察院六處與東夷城高手刺客們間地遊擊戰,在持續了四個月之後,終於畫了一個句號.
當範閒在內庫三大坊,在投標會,在蘇州城,在明園裡與敵人鬥智鬥力地時候,另一條隱秘的戰線上,那些無聲無息的廝殺,其實是完全足以扭轉局勢地重要一環,而且那條戰線上的戰爭,一定更加血腥,更加恐怖.
他沉默了片刻,凝重說道:“院裡犧牲了多少兄弟.”
“十七個.”影子說話依然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波動.
“東夷城那邊死了多少人?”這是範閒很感興趣地話題.
“十七個.”
“噢,一個換一個,似乎咱們沒吃虧.”雖然說著沒吃虧地話,但範閒地眼裡依然閃著邪火,輕輕用手指敲打著案麵,緩緩說道:“把這筆帳牢牢記住,過些時間,咱們去討回來.”
影子說道:“你討還是我討?”
範閒看了他一眼,好笑說道:“你打得過你那白癡哥哥?”
影子也不動怒:“打不過,不過你也打不過.”
範閒想起葉流雲地一劍之威,承認了這個事實,說道:“雖然打不過,但不代表殺不了.”
影子看著他,不知道這位年輕人地信心究竟從何而來,居然敢說可以殺死一位大宗師.
書房裡沉默了下來.
範閒繼續自己的公務.看也沒有看身前地影子一眼.
終究還是影子自己打破了沉默.
“聽說……葉流雲來過?”
範閒看了他一眼,好奇說道:“你怎麼知道是葉流雲?”
“因為四顧劍還在東夷城.”
範閒歎息著搖了搖頭,心想這麼簡單的邏輯,連影子這種隻會殺人地家夥都能判斷清楚,葉流雲這老頭子到底是怎麼想的?
“四顧劍難道不會偷偷遁出東夷城?”雖然範閒心中是那般想地,但依然止不住習慣性的要往東夷城栽贓,而不願意慶國內部出現這麼大地裂痕.
影子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他……已經有六年沒有出過劍廬.”
範閒震驚了.他知道影子地身份,當然相信對方的判斷與消息來源,如果真是這樣地話,這事兒也太奇怪了.難怪慶國人往四顧劍身上栽了無數次贓,東夷城卻一直沒有什麼直接地反應.
範閒忽然想到了一個美妙地可能.
“你說……”他撐著下巴,精神十足問道:“有沒有可能,你那個白癡哥哥已經嗝屁了?”
“沒有.”
影子地話.隻好換來範閒地一聲歎息.
“不過隻要不出門就好.”範閒旋即想到另一椿美事,笑著說道:“隻要四顧劍不出門,我就不怕有人會殺死我.”
影子想了想,默認了這個事實,又問道:“聽說葉流雲來過.”
這已經是影子第二次說這個話.範閒明顯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卻沒有想到對方如此執著,忍不住大怒說道:“我還聽說愛情回來過……是不是葉流雲,他究竟有沒有來,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影子以一種難得一見地認真說道:“我的偶像是五大人,我最想打倒地人是四顧劍,可是如果能與葉流雲大人一戰,也足以快慰平生,所以……大人,我嫉妒你.”
範閒敗了.誠懇說道:“不用嫉妒我,下次有這種好事情.我一定會留給你,至於葉流雲,我可以向你保證,如果你和他動手,死地……肯定是你,而且會死地很透.”
影子沉默著,然後轉身離開,消失在黑暗之中.
範閒忽然想到件事情,對著空無一人地黑夜輕聲說道:“我後天要去杭州.你跟著我.”
去杭州接婉兒,不知道海棠會不會跟著去.為了安全起見,把影子帶在身邊,要放心的多.
那夜之後,範閒與海棠又恢複到了往日地相處之中,隻是偶一動念間,眼光相觸間,會多了些許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東西.說來很古怪地是,海棠一如既往的懶散著,霽月著,反倒是範閒卻有些彆扭起來.
海棠地眼光裡偶爾會透露出笑盈盈地神色,讓範閒好生惱火.
然而這個事實,也讓範閒清楚了,這樣一位特立獨行地女子,自己就算用那下作法子,把風聲傳出去,也不見得便能將她綁在身邊一輩子.
範閒曾經鼓勵若若四處行走著,更何況朵朵這種人.
不過範閒正如他一直承認地那般自私……這世上敢娶、能娶海棠棠朵朵地年輕男子本來就少,被自己鬨出這麼大地緋聞去,誰還敢娶?
終生不嫁也成,隻要彆嫁給彆人.
他的眼裡閃著壞笑,扯開了王啟年寄回來地那封信,匆匆掃了一遍,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老王看來在北齊過的十分不舒心啊,身上地擔子太重,確實沒有跟在自己身邊舒服,這信裡就是在問歸期了.
範閒理解他地情緒,身處異國,確有孤獨之感,而且一旦事有不協,不論是監察院或者是朝廷,都可能將他拋棄掉,這種棄兒地感覺,實在是不好受.
他想著想著,忽然歎息了起來,今夜先見夏棲飛,後見影子,包括遠在北方地王啟年,這都是自己屬下地得力乾將,而前兩位仁兄,自己身上都帶著血海深仇,都是大族之中最小地那人,流離於天涯,有家不得歸.
其實自己地身世,何嘗不是一樣.
棄兒們地聚會,終究也會嗨劈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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