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王府是前年時節奉旨欽造,主要為的就是兩國聯姻所用,為了體現慶國臉麵,王府修的是毫不節約,專門豪奢,占地極為廣闊,一行人往圓裡走了許久,才遠遠看著一個臨湖的花廳,裡麵隱隱傳出說話的聲音。
湖並不大,今日天氣比昨日稍好,水麵之上的薄冰片片破碎,卻沒有法子蕩開,隨著湖水一起一伏,反射著天上層雲裡的淡淡灰光,看上去就像無數片寶石一樣。
而那花廳也格外精巧,臨湖的三麵的黑木窗格密封的極好,裡麵又懸著擋風的棉簾,偏在正中間約摸半人高的位置,開了一道細狹的口子,上麵鑲著內庫出產的上等玻理。
如此設計,既可以讓湖上的寒風乾擾不到年輕貴人們的興致,又可以透著窗戶欣賞一下冬日裡的美景,頗見心思。
範閒望著便笑了起來:“我喜歡這個地方。”
“喜歡以後就多來,又不是外人。”大皇子眼睛看著前麵,不知道這外人二字有沒有更深的意思,說道:“這府裡最初還要堂皇些。隻是我不喜歡,好在王妃有巧心思,修改了許多,早已不是當初的模樣。你若真的喜歡,就得去拜拜她。”
範閒回頭看了王妃一眼,笑著沒說什麼。
大皇子略微有些驕傲說道:“旁人說我懼內也好,如何也罷,反正她喜歡什麼,我總要給她弄了來,便說這沿著花廳地一圈玻理,便花了我不少銀子……”
王妃聽著這話心裡喜歡,在範閒夫妻麵前又有些掛不住臉,悄悄剜了他一眼。
大皇子嗬嗬笑著轉了話題:“說到這玻璃。還真是貴,說起來,你如今也是內庫的大頭目。以後再要換玻理,你可得賣我便宜點兒。”
範閒求饒道:“我說殿下,您就饒了我吧,堂堂一位大將軍王,眼裡還把這點兒玻璃放眼裡?甭說便宜這種話。以後你要內庫裡什麼東西,寫封信過來,我給你置辦。”
大皇子反而不喜。搖頭說道:“內庫要緊,你替朝廷掙銀子都要花在河工邊患上,可不敢在這裡吃好處。”
範閒知道大殿下就是如此忠耿的人物,也不意外,笑著說道:“隻是你拿玻璃來討好大公主,隻怕以後可就要花大錢了。”
大皇子異道:“如何說?難道我這院子裡用的玻理還少了?”
王妃在一旁掩嘴笑著也不說話。
範閒嘲笑說道:“大公主自幼可是生長在北齊皇宮裡……您是沒去那皇宮逛過,大殿地頂上一溜用的全是玻璃,天光可以透進去,映到青石玉台和台旁的清水白魚。”
大皇子大吃一驚。歎道:“以往隻是聽說,心想著不可能如此誇張,王妃也未曾與我聊過……難道竟是真的?”他嘖嘖歎著,心裡生出了彆的念頭,暗想北齊皇室奢華如此,難怪國力日見衰弱,不堪一擊,隻是這話當著自己妻子的麵卻是不大方便說,隻好生咽了下去。
範閒先前說了那句話,自己也陷入了北齊之行的回憶之中,他是極願意欣賞壯觀或者美麗到了極點的東西,所以對於上京城的印象一直極好……當然,那城裡的姑娘也不錯,不自主地唇角便開始泛起了一絲怪怪的笑容。
王妃此時也開始想念故國的風光。
林婉兒看著範閒唇角地笑容,忍不住抿了抿嘴,哼了一聲。
便這樣各有心思入了花廳,廳中二男一女三人早已迎了過來,正是二皇子與弘成兄妹二人。
柔嘉郡主親熱地喊著聲婉兒姐姐,婉兒親熱地喊了聲二哥,弘成親熱地喊了聲安之,幾人就著湖景與南方送來的貢果閒聊了起來,聊的十分安然自在,就像是這幾年裡京都並沒有發生那些事情一般,就像範閒與二皇子真真是親到不能再親的兩兄弟。
這便是皇族子弟天生的一種能力了吧?
範閒一麵在心中喟歎著,一麵聽著眾人地說話,他知道大皇子今天設宴的真實用意是什麼,而且他也擔心弘成會再次踏上二皇子的那艘船……隻是像這種偽裝真實麵目地談話雖然他也很擅長,但他依然不像自幼活在皇室中的諸位那般能適應。
他告了個饒,尿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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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離花廳不遠的一處小院角落旁,被仆人帶到這裡來的範閒麵色一驚,看著從裡麵出來的那位姑娘家,那位眼睛亮若玉石,沒有一絲雜質的姑娘家。
範閒揮手讓那仆人離開,看著滿臉驚愕,手還放在裙襦腰間的葉靈兒,又好笑又好氣說道:“姑娘家,也不注意一下儀容,不知道在裡間整理好了再出來?讓下人瞧著像什麼話。”
葉靈兒掩嘴一笑,說道:“我就這模樣,師傅……”
話一出口,二人同時間愣了起來,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們此時才想起,這一年不見,葉靈兒早已嫁人,貴為王妃,不再是當年那個纏著範閒打架的刁蠻小姑娘,而範閒……還能是她的師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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