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房前的廊下,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苦惱地搖搖頭,心裡忽然想到不知多久以前,也是在自家府中的圓子裡,他曾經想到的人生至理。
男人,結婚的太早,總是一個很愚蠢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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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太子堅持不肯早婚,隻怕也是基於一個很愚蠢的念頭。範閒打著嗬欠,在心裡歎息道,看不出來太子倒是個多情人,真是孽緣啊!
忽然間看見柳氏溫和笑著陪著一個老頭兒走了進來,範閒張大了的嘴巴一時間閉不起來,便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你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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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不是客,乃是範閒十分尊敬十分信任十分喜愛的費t老師,然而今日師生二人隔了近一年頭一次見麵,一老一少間隱藏著風雷激蕩,刀光劍意大作,似乎隨時會拋出一把毒藥請對方嘗嘗。
柳氏何等聰慧的人,雖然不解緣由,但也看得出來此地不宜久留,隨意說了兩句便走了,費介到來的重要消息,竟是連範尚書都沒有通知。
“先生。”範閒似笑非笑地看著費介眼中的那抹怪異顏色,說道:“躲了我這麼些天,怎麼今天卻來了?”
費介沒好氣看了他一眼,搖頭說道:“彆想好事,你送過來的藥和方子,我試了很多次,想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基本上……很難。”
範閒苦惱地搖搖頭,他本以為費介既然肯來府上,一定是解決了這個問題,沒想到聽到一個並不怎麼美妙的答案。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並不是太在乎婉兒能不能生育的問題,就連自己有沒有後代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在澹州懸崖上和五竹叔說的三大目標之一的狂生孩子隻是頑笑話罷了,可是……婉兒不會這樣想,她太想一個孩子了,於是範閒也隻有被迫的緊張起來。
師徒二人在範府後宅圓中一個安靜角落裡坐著,有仆婦送上茶後又退了下去。
“表兄妹結婚,會不會對後代有什麼影響?”範閒沉默許久後,問出了一個自己許久都沒有問過的問題。
費介看了他一眼,沙聲說道:“你難道認為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差?”
範閒笑了起來,暗想也對,隻不過是個概率的問題,而自己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運氣最好的人。
“會不會……比較難生孩子?”範閒忽然皺著眉頭問道。
“誰說的?”費介明白他是在說血親的意思,嘲諷說道:“一百多年前,當年的大魏皇帝強奸了自己的女兒十幾年,結果一連生了七個崽兒。”
“當然,七個崽兒沒幾個正常的。”費介聳聳肩膀。
“亂……皇室果然是天下最亂的地方。”範閒感歎說道。
費介眉頭微皺,不知道徒弟這句話是不是意有所指,隻是那件事情牽連太廣,為了保護範閒,他和陳萍萍都不會在事前就和範閒說些什麼。
“先生今日前來何以教我?”範閒誠懇問道。
費介想了想後說道:“院長大人猜到你家宅不寧,所以讓我前來安安你的心。”
“安心。”
“是的,再給我半年時間,有可能解決你們夫妻二人頭痛的那個問題。”費介微笑說道:“然後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情,你的歸期快到了,不要借口思思有了身孕,便不去江南。”
看宮中的態度,範閒有可能因為此事被留在京都,這才是陳萍萍和費介真正擔心的事情。範閒想了想後,點了點頭,隱約感覺到陳萍萍和費先生不希望自己在京都停留太久,看來對方也應該察覺到京都可能會發生某些大事。
他終於忍不住了,費介是他孩童時的老師,在他看來是世上最不可能害自己的人,猶豫片刻後說道:“是不是宮裡要出什麼事?”
費介笑了起來,說道:“能有什麼事兒?”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憂慮,卻瞞過了範閒的眼睛。
他看著範閒那張依然如十幾年前般清淨無塵的臉龐,不由想到那時節帶著範閒挖墳賞屍,剖肚取腸的時光,心頭微黯,輕聲笑著說道:“以後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小心一些,不要像小時候那樣,經常被人騙。”
範閒微愕,心裡湧起一股怪異的情緒,急促追問道:“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費介撓撓頭,渾不在意頭皮屑亂飛著,說道:“沒什麼意思,隻是你知道我長年都在山裡逛,很少在你身邊……嗯,異煙冰那藥,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明白,是我的不是。”
範閒好生感動,趕緊說道:“先生這是哪裡話,沒有你,我們夫妻二人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費介笑了笑,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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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入宮謝恩,範閒雖是心不甘情不願,但臉上依然堆著誠懇感恩的笑容,四處宮裡行走了一遍,尤其在太後與皇帝麵前,更是將自己感恩的心捧了出來,再抹上了一層初為人父的不知所措與激動,表演的精彩極了。
一路行走,朱宮之中白雪已無,清靜雅美,範閒此時正坐在東宮之中,看著麵前的太子殿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他看著這位穿著淡黃衣衫的東宮太子,看著他那張看似很誠懇的臉,想到不久以後的事情,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了幾分歉意。
此時太子正在勸他和姑母,也就是他的丈母娘和緩一下關係,看得出來,太子說的很真心,隻是不知道他是站在範閒還是長公主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以前的事情都算了,就像在抱月樓中本宮對你說的一樣,長輩的事情,何必影響到我們的現在?”
太子平靜地說著,拍了拍範閒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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