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君臨東海(1 / 2)

慶餘年 貓膩 10110 字 8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範閒坐在榻上,輕輕握著奶奶的手,發現奶奶手上的皺紋越來越深了,有一種要和骨肉分離的心悸感覺。診過脈之後,他發現奶奶隻是偶爾患了風寒,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然而……畢竟年歲大了,油將儘,燈將枯,也不知還能熬幾年。

一想到這點,他的心情便低落了下去,再加上此時在樓下的那個皇帝所帶來的震驚,讓他陷入了沉默之中。

二樓裡安靜了許久後,老夫人歎了口氣說道:“你究竟在擔心什麼呢?”

“我不知道以後的路要怎麼走?”範閒看著奶奶那張嚴肅的麵容,微笑說道,他清楚奶奶嚴肅的麵容之下,隱藏的是一顆溫柔的心。

“這幾年你走的很好。”老夫人的聲音壓的有些低,雖然樓下肯定聽不到他們祖孫二人的對話。她和藹笑著,揉了揉範閒的腦袋,語氣和神情裡都透著一股自豪欣慰。

以範閒這三年間所取得的地位和名聲,一手教出這個孫子來的老夫人,當然有足夠的理由得意。

“行百裡路者半九十。”範閒自嘲地拍拍腦袋,說道:“就怕走到一半時腦袋忽然掉了下來。”

老夫人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孫子,半晌後和緩說道:“是不是陛下來到州,讓你產生了一些不吉利的想法?”

範閒低著頭想了許久,確認了自己先前油然而生的情緒是什麼,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

老夫人看著他的雙眼。輕聲說道:“你也大了,但有些話我必須要提醒你。”

“奶奶請講。”

“我們範家從來不需要站隊……而你。更不需要站隊,因為我們從來都是站在陛下地身前。”老夫人嚴肅而認真地說道:“隻要保證這一點。那你永遠都不會行差踏錯。”

這句話裡隱含著無數的意思,卻都是建立在對皇帝最強大地信任基礎上。範閒有些疑惑地看了奶奶一眼。卻不敢發聲相問。

“用三十年證明了的事情,不需要再去懷疑。”

範閒不如此想。他認為曆史證明了地東西,往往到最後都會由將來推翻。他想了想後說道:“可是在如此情勢下。陛下離開京都,實在是太過冒險。”

“你呆會兒準備進諫?”老夫人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孫兒。

範閒思忖少許後點了點頭:“這時候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其實這話也是個虛套。他清楚。皇帝既然在這個時候來到州。肯定心中有很重要地想法。不是自己幾句話就能趕回去地。隻是身為一名臣子,尤其是要偽裝一名忠臣孝子。有些話他必須當麵說出來。

老夫人笑著說道:“那你去吧。不然陛下會等急了。”

範閒也笑了笑。卻沒有馬上離開。又細心地用天一道的真氣探入奶奶體內。查看了一下老人家地身體狀況,留下了幾個藥方子,又陪著奶奶說了會兒閒話。直到老人家開始犯午困。才替奶奶拉好薄巾。躡手躡腳地下了樓。

……

……

下到一樓,樓內禮部尚書。欽天監正。姚太監。那些人看著範閒的眼神都有些怪異。這些人沒有想到小範大人地膽子竟然如此之大,在二樓上停留了如此之久,將等著與他說話的皇帝陛下晾了半天。

這個世界上,敢讓慶國皇帝等了這麼久地人。大概也隻有範閒一人。這些大人物們心裡都在琢磨著,陛下對於這個私生子地寵愛,果然是到了一種很誇張地地步。

範閒對這幾人行了一禮,微笑問道:“陛下呢?”

禮部尚書苦笑了一聲。用眼神往外麵瞥了瞥,給他指了道路。姚太監忍著笑將範閒領出門去。說道:“在園子裡看桂花兒。”

州最出名地便是花茶。範尚書和範閒都喜歡這一口,每年老宅都會往京都裡送。其中一部分還是貢入了宮中。老宅裡地園子雖然不大,但有一角也被範閒當年隔了起來。種了些桂花兒,以備混茶之用。

走到那角園子外,姚太監佝著身子退下,範閒心裡覺得有些奇怪,禦書房的首領太監不在陛下身邊服侍著,怎麼卻跑了?一麵想著,他地腳步已經踏入了園中,看見那株樹下地皇帝。

還有皇帝身邊地那個老家夥。

範閒暗吸一口冷氣,難怪姚太監不用在皇帝身邊。原來另有一位公公在側。他走上前去,向皇帝行了一禮,同時側過身子,儘量禮貌而不唐突地對那位太監說道:“洪公公安好。”

在皇帝地麵前,對太監示好,這本來是絕對不應該發生地事情。但範閒清楚洪公公不是一般人,皇帝也會給予他三分尊重,自己問聲好。應該不算什麼。

洪四癢微微一笑,看了範閒一眼,沒有說什麼,退到了皇帝的身後。

皇帝將目光從園子裡的桂樹上挪了下來,拍了拍手,回頭對範閒說道:“聽說這些樹是你搬進來種地?”

範閒應了聲:“是,老宅園子不大,先前裡麵沒種什麼樹,看著有些乏味,尤其是春夏之時。外麵高樹花叢,裡麵卻太過清靜,所以移了幾株。”

“看來你這孩子還有幾絲情趣。”皇帝笑道:“當年朕住在這院子裡地時候,也是有樹地,隻不過都被朕這些人練武給打折了。”

範閒暗自咋舌,他在這宅子裡住了十六年,卻一直不知道皇帝當年也曾經寄居於此,老太太的嘴也真夠嚴實。

他忽然想到父親和靖王爺都曾經提過地往事,當年陛下曾經帶著陳萍萍和父親到澹州遊玩,其時陛下還隻是個不出名地世子。而

澹州……他們碰見了母親和五竹叔,如此算來,當時宅的時候。也就是……嗯,曆史車輪開始轉動的那瞬間?

在園子裡散著步,和皇帝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閒話,範閒地心情漸漸有些著急起來,不知道應該找個什麼機會開口,勸皇帝趕緊回京。臉上的表情開始顯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朕不是微服。”似乎猜到範閒在想什麼,皇帝微嘲說道:“朕離開京都三日之後。便已昭告天下,所以你不要操太多心。”

範閒睜大了眼睛,吃驚問道:“陛下……所有人都知道您來了澹州?”

“錯,是所有人都知道朕要去祭天。”皇帝看了他一眼。將雙手負在身後,當先走出了園子。

範閒有些疑惑地看了洪公公一眼。趕緊跟了上去,跟在皇帝身後追問道:“陛下,為什麼臣不知道這件事情?”

皇帝沒有停下腳步,冷笑說道:“欽差大人您在海上玩的愉快,又如何能收到朕派去杭州的旨意?”

範閒大窘,不敢接話。

皇帝頓了頓,有些惱怒說道:“你畢竟是堂堂一路欽差。怎能擅離職守?朕已經下了旨了,讓你與祭天隊伍會合。日後回杭州後,你把這些規程走上一走。”

範閒大窘之後微驚。原來陛下的旨意早已明告天下,讓自己這個欽差加入祭天的隊伍。難怪沿海那些官員會猜到船上地人。隻是皇帝先前說的話。明顯是在包庇自己……哎,看來京都那件事情過去幾個月後,陛下地心情似乎不是那麼壞了。

看著皇帝的腳步邁出了老宅的木門,四周隱在暗處的護衛和院子裡地官員都跟了出來,一時間場間無比熱鬨,範閒再也忍不住,趕上幾步,壓低聲音說道:“陛下……京都局勢未定,即是祭天。那臣便護送陛下回京吧。”

皇帝停下腳步,回頭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既是祭天,為何又要回京?”

範閒微怔回道:“祭天自然是在慶廟。”

“慶廟又不止一處。”皇帝淡淡說道:“大東山上也有座廟。”

範閒心頭大震,半晌說不出話來,皇帝居然千裡迢迢來大東山祭天!難怪隨身的侍叢裡詞臣學士極少,倒是禮部尚書、太常寺、欽天監正這幾個家夥跟著……祭天廢儲,確實需要這幾個人。隻是為什麼這件事情不在京都裡辦,卻要跑到東海之濱來?難道皇帝就一點不擔心……

“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皇帝地表情有些柔和,似乎覺得這個兒子時時刻刻為當爹的安全著想,其心可嘉,想了想後微笑說道:“既然你無法控製你地擔心,那好,朕此行的安全,全部交由你負責。”

範閒再驚,連連苦笑,心想怎麼給自己攬了這麼個苦差使。此時卻也無法再去拒絕,隻好謝恩應下。

“呆會兒來碼頭上見朕。”皇帝知道範閒接下來要做什麼,說了一句話後,便和洪公公走出了府門,上了馬車。姚太監帶著一乾侍從大臣也紛紛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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