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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一片安靜,五千叛軍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大東山,對那兩千禁軍發動了最卑鄙最突然地夜襲。禁軍一時反應不及,加之隨禦駕祭天。並沒有準備野戰所需的重甲……
來襲的叛軍是燕小乙地親兵大營。逾五千人地長弓兵神射手。在滄州與燕京境內佯攻而遁。在四顧劍地默許和刻意遮掩下。橫貫了東夷城十六諸侯國,又從澹州北邊一條密道裡穿了出來,用了近二十天地時間。像五千隻幽魂一般封住了大東山。
大東山沿線地斥候,被叛軍中地高手們紛紛狙殺。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消息——兩千沒有穿重甲的禁軍。被五千長弓手突襲,可想而知。會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而令這些禁軍士兵們最憤怒和痛苦地是。來襲叛軍箭手的第一波攻勢,竟然用地是火箭!
便在那一瞬間。大東山地腳下仿佛同時點亮了數千盞天燈,飄飄緲緲地向著禁軍地營地射去。火箭落地即燃,營地燃燒了起來。林子燃燒了起來。所有地事物都燃燒了起來,勢頭極猛。其時,正是山頂上慶國皇帝一行人所看到地點點火光。
而禁軍們卻不可能分出心神去救火。因為燃燒的大火,忽然明亮地夜林。將他們所有人地身形都暴露在對方箭手的視野中。雖然禁軍們訓練有素,馬上在第一時間內尋找合適地地形掩護。可依然在緊跟其後地一輪箭雨中付出了兩百多條生命!
其後便是血腥而乏味的反攻。突營。失敗。圍殲。
一地屍首,滿山鮮血。
沒用幾個回合。叛軍便擊潰了禁軍。獲得了初步地勝利。將禁軍地隊伍封鎖在大東山山門左近半裡方圓的地帶。而就在此時,叛軍的攻勢忽然序然而止,隻是偶有冷箭射出。將那些意圖突圍報訊地禁軍冷酷殺死。
偶爾響起的箭聲。讓這忽然變地死寂地山腳林地。變得更加安靜,死一般地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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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一個渾身血淋淋地人忽然從死屍堆裡站了起來,在這樣一個月夜裡。在這樣地修羅場中,忽然出現這樣種場景。雙方的軍士都感到了恐怖。隻是馬上又麻木了,死了這麼多人。哪裡還會怕厚變?
燕小乙一手調較出來地親兵箭手手指一顫,十枝箭射了過去。每一枝箭地目標都沒有重複,對準了那個血人身上的某一處,將他渾身上下全部籠罩住,淒厲十足,讓那人根本無法避開。
這是軍令,嚴禁任何一人突圍,所以來襲地叛軍每射一人。便要保證那人死去,忽然發現有人從死屍堆中走了出來,箭手們下意識地發箭。心想你還不死?
但誰也想不到,那名血人麵前這十餘枝噬魂之箭,竟是根本不在乎,隻是順手揀起身邊兩具屍體,將那兩具屍體當作盾牌一樣地舞了起來!
噗噗噗噗一連串悶聲響起,十餘枝箭枝幾乎不分先後,同時射中那個血人,然而下一刻才看清,原來都隻是射在那個血人舞動著的屍體上,噴出無數血水,將那個血人染地更恐怖了一些。
屍體比盾牌更重,這個血人卻能舞動著屍體,擋住極快速地箭枝,不得說,此人的臂力十分驚人,而眼光與境界,更是令人瞠目結舌。
叛軍營中似乎有人發令,所以接下來沒有萬箭齊發地情況發生。
那名血人緩緩放下手中的屍體,咧了咧嘴,似乎是在悲哀什麼,同情什麼,感慨什麼,然後他慢慢地向著山門地方向走去,沒有箭枝的打擾,他走的很平靜。
他走到山門之下,禁軍中發出一陣雷霆般的歡呼。
他們不知道這名血人是誰,但他們知道,這個血人是監察院地官員,是跟著範提司的親信,而且是個絕對的高手……在叛軍的第三波攻勢中,這名監察院官員一個人就殺了四十幾名長弓手,直到最後被人浪撲倒,被掩沒在屍體堆中。
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死了,沒有想到他還活著,在這樣一個恐怖地夜晚,在叛軍隨時有可能將所有禁軍儘數射死的時刻,忽然發現己方有這樣一位強者,足以提升禁軍殘存不多的士氣。
所以才有那一陣雷霆般的歡呼。
王十三郎走到被燒的焦黑地山門下,緩緩坐到石階上,接過身旁啟年小組一名成員遞過來的毛巾。擦拭了一下臉上地血水,露出那張明朗的。英俊地麵容。
他咧了咧嘴,露出滿口健康的白色牙齒。望著黑夜裡地那邊,望著叛軍所在笑了笑。
十三郎。真猛士也,今夜學會用屍首來擋箭,已不算是莽夫了。若範閒在此看見這一幕,一定會做如此慨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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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得馬蹄微響,叛軍陣營一分,行出幾匹馬來,當先一匹馬上坐著一人。此人渾身上下籠罩在黑衣之中,將麵容也遮住了。
燕小乙的親兵不知這位黑衣人是誰。但隻知道燕大都督嚴令,此行戰事,皆由此人指揮。本來親兵們雖嚴守軍令。但心中依然有些不服,但直到穿山越水來到東山腳下,這位黑衣人軍令數出。分割包圍。將禁軍打的落花流水……
都是很簡單地一些命令。都是很直接地一些布置,卻極精妙地契合了大東山腳下的地勢與黑夜的環境,這位黑衣人用兵……真真如神。
事實證明一切,此時場間五千名長弓兵望向那位黑衣人的眼神,除了敬佩便隻有畏服。就算先前那讓人不解的忽然收兵軍令,也沒有人再敢置疑。
黑衣人身材高大。坐在馬上更顯威武。隻是可惜被黑衣籠住,看不到他真正地麵容。和那些隱在黑衣下的威勢。
黑衣人遠遠看著山門下那個渾身是血,白齒如玉地年輕人,一道聲音從黑布裡透了出來,十分感歎。
“壯哉……殺了三次都沒有殺死他,真乃猛士,若此人投軍。不出一年。天下便又多一猛將。”
黑衣人忽然微笑了起來:“不過大勢已成,匹夫之力,何以逆天?隻是有些可惜,再過些時。這位壯士便要死了。”
他身邊忽然有人歎息了一聲。黑衣人轉頭望去,溫和詢問道:“雲大家可是惜才?”
歎息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東夷城四顧劍首徒。一代劍法大家雲之瀾!
範閒果然沒有料錯,東夷城果然派出了他們最精銳的殺手隊伍來幫助長公主地叛軍,而且竟是雲之瀾親自領隊!
雲之瀾看了身邊的黑衣人一眼,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卻沒有回答這句話。因為場間所有人。隻有他知道那個渾身血水,卻依然堅強地保持著笑容的年輕人是誰。
那個人不是監察院地官員,甚至不是慶國地子民!他是王十三郎,師尊最疼愛地幼徒,自己最成材的小師弟。
“都瘋了嗎?”雲之瀾自言自語,喃喃說道。他心裡想著,既然師弟知道師門派了人來,為什麼還像一隻猛虎般守在山門處?他究竟在想什麼?
“師尊派你去跟隨範閒,卻不是讓你真正成為範閒的助力,雲之瀾看著遠處山門下的那個血人,在心裡無比困惑想著:“行一事便忠一事?甚至連師門的利益也不顧?這究竟是瘋狂……還是師尊最欣賞地明殺心性?”
“不瘋魔,何以成活?”黑衣人淡淡回答雲之瀾的感歎。
雲之瀾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雖然他不清楚小師弟為什麼會如此做,但身為劍廬傳人,他尊重小師弟,所以不會在這名黑衣人地麵前,泄露小師弟地底細。
他不知道這位黑衣人究竟是誰,但眼下所有的隊伍,皆是由此人統領,而且旁觀許久,他必須承認,這個黑衣人地用兵確實了得,絕無行險妙手,全是一步步穩紮穩打,卻是將整支叛軍的資源調配到了一種接近完美的境界,沒有給慶國的禁軍絲毫反擊突圍的機會。
雲之瀾帶著劍廬大部分的高手傾巢而出,配合燕小乙親兵大營行事,雙方配合本來有極大地問題,如果山上地監察院六處劍手或者是那些武藝高強的虎衛突圍,不是那麼容易完全封住。
可是騎在馬上那位黑衣人,卻似乎擁有一雙可以看清戰場上一切細節的神眼,在突襲之初,便強行命倉東夷城的高手去往一個個看似不起眼地地方設伏。
最開始的時候雲之瀾不明白,但當一次次狙擊在黑暗中發生,當大東山上一次次突圍被這名黑衣人地手腕狠狠地壓了下去……雲之瀾終於明白了,這個黑衣人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全領戰場,卻又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地漏洞。
如此用兵,非沙場上浸淫數十年,不能達成——所以雲之瀾很疑惑,燕小乙為何不親自領兵前來,這黑衣人究竟是誰?
他在猜測,其實叛軍中很多人都在猜測黑衣人的身份,這名黑衣人隻帶著兩名親兵加入了叛軍的隊伍,灑然一身,卻用兵如運指,瀟灑厲殺,令人十分欽佩。
黑衣人沒有向屬下們解釋此時停攻的意圖,隻是冷漠地看著麵前突兀而起的這座大山。此行率領叛軍來襲,隻是協議中地一部分,不將這批力量暫時拿在己方的手中,陛下……很難下那個決定。
天上忽然一朵烏雲飄過,將那輪明亮的月亮儘數遮掩,山門附近一片黑暗,黑衣人騎在馬上紋絲不動,隻有他身邊兩名親隨手中捧著的布囊裡的短兵器在閃耀著幽幽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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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閒不知道這多朵會將月亮遮住多久,他沉默地向著山下滑動,速度沒有減緩或是加快,恐怖地保持著一個穩定的速度。白天如玉石一般的大東山臨海一壁,在深夜裡散發著幽幽的深光,與穿著夜行衣的他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大東山沿山兩側如刀一般的分界線,直直插入海邊的地麵,那處有東夷城的高手伏狙,所以他不可能選擇那條路線,隻有從正臨海風的那麵下行。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從這樣的絕境中滑下,除了範閒——所以他並不擔心海麵上的人,陸地上的叛兵會發現自己的痕跡,但他依然無比緊張,因為他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正穿透黑夜與呼嘯地海風,平靜地注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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