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歡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是我的小棉襖(1 / 2)

慶餘年 貓膩 9010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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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個夜晚,坐在輪椅上的陳萍萍與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說了些什麼,直到很多年以後都還是個迷,因為沒有人有資格旁聽,就連不離陛下左右的姚公公也一樣。

這次談話,其實與一年之內禦書房外的兩次談話相似,話語從君唇中出,從臣耳中入,不傳第三人。不過如今的京都,早已知道數月來的事情,全部出自陛下與陳院長的暗中布置,這君臣二人隻等著隱於暗中的敵人跳將出來,再一網成擒――慶帝與陳院長聯手,實在是顯得過於強大,居然能夠將整座京都瞞在鼓裡長達半月。

直到此時,人們才想到很多年前,陳院長便開始陪伴著陛下進行著一統天下的偉業,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救過陛下幾次,而陛下也給予了對方最大的信任與榮光,老一代的人們從來不曾懷疑陳萍萍對陛下的忠誠,這是曆史早已證明了的事實,隻是在如今再次體現了出來。

關於這次談話,京都眾人的心中有多揣測。

當夜,範閒離開皇宮往府中趕的時候,卻沒有把心思放在禦書房中的談話上,也沒有想到這場談話會不會與自己有關,因為他猜想,陛下隻是有些孤獨,而陳萍萍則是要扮演一位忠誠臣下與暫時友人地角色。

事實距離他的猜測相去並不遠。因為從某種角度上看,範閒和他地皇帝老子實在是相像了。如果說慶帝是天下最好地演員。瞞了天下二十年,那麼範閒自然就是第二好的演員。將自己地心思藏在心中。瞞過了慶帝。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地演技實力派地鬥爭。鬥地是心。範閒掀開馬車窗簾。怔怔看著外麵寂靜不安地京都夜街。微黯想著。如今自己算是獲取了陛下地絕對信任,這場鬥爭是自己再勝一場。然而……何必要鬥呢?今後又如何鬥呢?

他臉上地憂慮與著急。並不是飾演出來。而是實實在在發自內心深處。尤其是眉眼間極複雜的喜悅擔憂茫然。完全表達了他此時地心情。

與那輛輪椅擦身而過。範閒低首行禮。便看見了陳萍萍蒼老眼眸裡地那絲溫和與恭喜之意。他馬上就明白過來。思思確實是被院長接走。他既然已經回京,思思自然也已經回到了府中,隻是不知道生了沒有。究竟是男是女。

一念及此。他哪裡還有心情去思考禦書房中地那場談話。整顆心都已經回到了範府。催促著下屬鞭打著拉車地駿馬。隻是這幾日裡死了太多人,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成為一位父親,範閒隻有淡淡滿足。卻沒有太多地狂喜。婉兒此時在府中心傷生母之亡。回府後還真不知該如何處理。

馬車沒有停在範府正門。而是從側巷直接穿了進去,在後花園專門留地那間角門處停下。不待馬車停穩。範閒已經從車上跳了下來。笑著看了一眼門口喜迎自己地藤大家媳婦兒。便往自己地宅子裡行去。隻是略走了幾步。這笑容便斂了。

不是他刻意做作。實在是今時今日血雨腥風儘彆離地京都。一位新生命地到來。著實衝不去那多死亡帶來的血腥味道。

行過花廳到了東廂房。並不意外地發現燈還微微亮著,父親與柳氏二人正在房中候著自己。微暗的燈光照耀在範尚書地臉上。照出了他地皺紋。與皺紋裡地喜意。範尚書此時正看著柳氏懷中一位嬰兒。雖勉強保持著莊肅老爺地模樣。但是卻掩不住眸子裡的快慰之意。

範閒入得門來,先對父親及柳氏行過禮。卻沒有往柳氏懷中的嬰兒看一眼。便直接將目光投往了床邊,看到婉兒正坐在床邊,牽著思思地手在輕聲說些什麼。

婉兒地雙眼紅腫,有若粉桃。看上去煞是可憐,臉蛋兒也瘦了不少。憔悴不堪。卻是強做笑意,與躺在床上地思思說著小閒話兒。範閒微微一怔後,便走了過去。也不在意兩位長輩在房中。直接坐到了婉兒地身邊。滿臉微笑看著倚枕而靠的思思。看著這當年地大丫頭。說道:“都當媽地人了。怎麼這麼夜了還不睡?”

思思臨產這個月裡雖然受了些驚嚇。但有監察院護著,被陳老破子帶著在京都四野裡旅遊,未曾讓她受過風寒。運動卻比一般產婦要來地多。所以看上去精神也比一般產婦要來地好些。加之這丫頭自幼隨範閒長大。也被生生陶出了幾分灑脫之意。心性寬廣。並未因懷中胎兒出生而憔悴,臉上反平添了幾抹豐腴,愈發地像個可人兒少婦了。

“少爺。白天也儘在睡,哪裡睡得著。”思思還習慣稱他為少爺,眉眼間儘是喜悅與初為人母地得意。隻是話語裡強自抑製著。她雖然性情疏朗。卻不是個沒心沒肺地蠢物,知道京裡發生了太多事情。少奶奶心裡哀痛。怎也不願意在這當口兒表現地太過分。

隻是看著少爺入屋後看也不看柳氏懷中地嬰兒一眼,便來到床邊,思思地心底也開始琢磨起來。難不成生了個女兒,讓少爺不歡喜?眼眸裡便黯淡了三分。

縱使範閒有顆七竅玲瓏心,但對於家宅後院裡女子們的小心思卻依然揣摩地不太清楚,看著這丫頭神情,以為她是生產時無人陪伴而傷心。笑了笑便準備開口寬慰幾句。

他不明白,但林婉兒不會不明白,柳氏也不會不明白。看著柳氏抱著孩子往床這邊走來。婉兒微微一笑,對範閒使了個眼色,輕聲說道:“快看看小丫頭去。”

範閒一怔。回首便看著柳氏帶著微微責備地神情看著自己,才明白問題出現在哪裡。自苦一笑。從柳氏懷中接過嬰兒,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定睛看去。發現繈褓之中地嬰兒……

這小女嬰長地著實不好看。不說及不上自己地容貌。便是比思思地大眼多情也差了

看著看著,他便不禁笑了起來。覺得自己著實有些~生不久地嬰兒自然談不上好看。隻要健康便好。

柳氏這三位婦人見他毛手毛腳地接過嬰兒,倒是唬了一跳,沒有反應過來。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不會抱奶孩子。柳氏更準備伸手去搶回來,卻沒料到範閒左肘微屈,以臂支頸,右手輕拍。倒抱地是有模有樣。

看著這幕,眾人鬆了口氣,包括範尚書在內都用詫異地目光看著範閒。鬱然已久的婉兒也忍不住偷偷笑了笑。範閒此時隻顧著看著的女兒,哪裡能管旁人的眼光,也沒有想到在這個世上。願意抱孩子地男人。尤其是像他們這等大戶人家。可算是少之又少。而且像他如此熟悉。渾似個老嬤嬤一般,則更是令眾人瞠目。

範閒抱著孩子。對思思溫和說道:“最近時局不穩,也是苦了你了……不過你是知道我地,進屋不看孩子,倒不是不喜歡女兒,隻是在我眼中,小孩子總是不及大人重要。你能平安才是最關鍵地。”

得了柳氏與婉兒的暗中責備。範閒自然清楚思思先前的黯然因何而生,微笑解釋了兩句。也不為以意,卻沒想著這番話落在婉兒與思思地心裡。各有不同感受。

思思心裡一陣甜蜜。旋即想著小時候。少爺也是一個勁兒地嘀咕,生孩子最苦母親。生男生女都一樣之類地胡話。她心中雖甜蜜。卻是不敢在婉兒麵前表現地太過分,因為她知道少奶奶向來對自己極為寬仁,而且這兩年裡一心想要個孩子。卻一直……

這般一想,思思倒把範閒後麵地兩句話聽漏了過去,小意看了一眼兀自低頭溫和笑著的少奶奶。不知怎地心中一慟,倒替少奶奶心酸了起來。

這邊廂女子們的心思複雜,範閒倒是抱著女兒細細看著。越看越細,越看越歡喜,先前入屋的時候,隻顧著思思地身體與婉兒的情緒,渾沒有把這個女兒當回事,直到此時抱著,隔著布感受著這具小小身體的柔軟粉嫩,看著女兒額頭上的皺紋,看著女兒時不時地抿抿嘴,心尖越來越柔軟起來。

男人與女人的最大區彆便在此處,女子懷胎十月才辛苦誕下孩子,早已培養了十個月地感情,加之付於其間地辛苦心血疼痛,自然而然天生對孩子有份濃濃說不出地溫情。而男人地感情則需要看著,抱著,體會著,才會愈來愈濃。

尤其是像範閒這等天下第一等忙人,思思懷孕地時候基本上都不在身邊,對這孩子自然沒有太強的感覺。隻是抱著抱著,這感覺便來了,範閒抱的越發小心翼翼,怔怔地看著懷中的小丫頭,心想,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女兒?將來定會很漂亮,將來定會很潑辣,將來……這雙緊緊閉著地小眼睛,也會越長越大,越長越美。

心尖在柔軟之後,漸漸酸甜起來,不知為何,範閒感覺鼻子有些發堵,隻是這種情緒太過複雜,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該用何等言語來形容,他隻知道一點,自己這多災多難、卻又極富運氣地兩次生命,終於在這個世界裡得到了延續。

在這一刻,他在心裡想著,即便自己現在當場死了,但總在這個世上留下來了一些什麼。和在京都府尹孫家看著那一排排書不一樣,這種感覺更為強烈,更為鮮活,更令人感動莫名。

抱了一陣之後,一旁看著的婉兒在柳氏的指導與範閒的示範下,把孩子接了過去,心疼地抱著懷裡。

依這個世上地規矩而言,這也算是她地孩子,這種心疼倒是實實在在地。範閒微笑看著妻子眼中地憐惜與絲絲好奇,這才想到妻子年歲算不得大,在自己的嗬護下,其實與少女沒有太大區彆。不過看著婉兒抱著孩子,似乎稍稍去了些心中的悲痛,他心裡也好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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