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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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國京都三年前一場宮亂,宮裡的主子們死了一大批,宮裡的關係反而卻變得簡單起來,整體氣氛也變得肅淡而直接許多。皇後死了,陛下看樣子沒有重新立後的念頭,太後死了,再也沒有一個老太婆坐在高高的地位盯著那些妃子。淑貴妃很漠然地接受了親生兒子死亡的結果,隻是在冷清的宮中吃齋禮天,陛下沒有把她打入冷宮,已經算是格外仁慈開恩。
如今的皇宮,說話最有力量的女人,自然是三皇子的生母宜貴嬪,以及大皇子的生母,寧妃,這二位娘娘在宮變中都是被傷害的一方,在戰鬥裡結下了流血的情誼,相協著處理宮中的事宜,倒算是和諧無比。
至於最能影響後宮氣氛的傳位一事,在眼下也不可能惹出什麼大的問題。雖然陛下還沒有另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將來最有可能接掌慶國江山的皇子,自然是三皇子李承平。
雖然這位三皇子年紀尚幼,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但是唯一能夠威脅到他地位的兩位“兄長”,大皇子人所皆知,對於皇位沒有絲毫窺探之心,而且他身上一半東夷城女奴的血脈,也讓他在繼位這件事情上,有天然的困難。
還有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自然就是範閒。但是小範大人畢竟隻是一個私生子,而且他是三皇子的先生,最關鍵的是,看這麼些年來的動靜,小範大人對那把椅子根本沒有絲毫興趣。
當然,至於在大臣和宮裡娘娘們的眼中。範閒究竟有沒有興趣。這還是一個值得好生揣摩地問題。但至少在眼下,三皇子地道路是光明的。身旁地助力是實在的,整個慶國日後的軌跡是清晰地,所以皇宮裡的氣氛是良好地。團結地小會天天在召開,每個人地精氣神都透著股奮發向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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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閒一路兼程。回到京都的時候已是天暮。待進入深宮之後。整個天都黑了起來。他坐在禦書房內,摸了摸在輕輕響鼓的肚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想先前應該去新風館整點兒接堂包子再進宮的。
這隻是一個很美妙的想法,他身負陛下重任,既然是回京稟報差事。哪裡敢在宮外逗留。正暗自惱火之時,忽然瞧著兩個小太監端著個食盒走進了禦書房。
陛下這時候不知在何處宮中用晚膳。即使內廷通知他範閒回了京。這一時也趕不過來。範閒怔怔地看著食盒裡地物事,笑了笑,說道:“知道我沒吃飯?”
姚太監一般隨侍在陛下的身旁。今日留在禦書房外當值地太監頭子,也是範閒地老熟人,正是那位在宮變事中立下大功的戴公公。
戴公公眉開眼笑看著範閒。說道:“小公爺心急國事,想必是誤了飯點,先揀些點心墊墊。陛下這時候在後宮用膳,便是想賞您一碗魚子兒飯。也怕來不及不是。”
範閒也不客氣,對著食盒裡的東西開始發動攻勢。身為一名臣子。當皇帝陛下不在地時候,就已經坐進了禦書房中。這本來就是殺頭的罪過,在禦書房裡不請旨而用餐,更是大不敬的事情。隻不過他早就得了特旨。所以坐地安穩,吃的放心。
戴公公在一旁笑著心想。小範大人終究不是一般臣子啊。旋即想到最近在天下傳的沸沸揚揚之事。戴公公地心頭又是一熱,小範大人替慶國立下不世之功業,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會怎樣賞他,之所以這位太監頭子會熱的燙將起來,全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地前程一大半在陛下手裡,還有一小半則是完全和小範大人聯係在了一起。
他這生在宮裡一直順風順水,直到範閒出現之後,他才開始倒黴。開始複起,因為在京都叛亂事中。他出了大力。所以如今已經成了副首領太監,身份地位比當初在淑貴妃宮中時。更要尊貴無比。
戴公公偶爾會滿懷後怕的想到,如果自己一直在淑貴妃宮裡當值,如今隻怕已經成了冷宮裡地一員,甚至是早已經死了。想到此節,他不禁用眼角的餘光往後瞥了瞥,如今跟著自己地這個小太監,當初也是禦書房裡的紅人,隻可惜後來在東宮裡服侍主子,雖然沒有犯什麼事兒,但地位卻已經是一落千丈。
範閒放下了筷子,和戴公公溫和地說了幾句話,這才將目光緩緩地轉向了他的後方,看著那個愈發沉穩,然而臉上地青春痘依然清晰無比的年輕太監,平靜說道:“你居然還沒有死,有些出乎本官意料。”
洪竹滿臉恭謹,向範閒行了一禮,回話道:“回小公爺地話,奴才得蒙聖恩,年前才從冷宮裡出來。”
“日後記得服侍陛下用心些。”範閒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話,便住了嘴。
戴公公瞧出他地情緒有些不高,隨意奉承了兩句,便領著洪竹離開了禦書房,心裡想著,宮裡一直有傳聞說這位小洪公公與小範大人不對眼,當年就是小範大人把這小家夥踢到了東宮,今日看來,果然如此。
他地心裡不禁冷笑了三聲,暗想洪竹此人,當年即便有洪老公公照看著,依然敵不過小公爺從宮外伸過來的手,如今洪老公公已然身亡,洪繡在宮裡的位置可就尷尬的厲害了。
戴公公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自己離開禦書房的時候,範閒和洪竹對視一眼,眼中頗有互相關切之色,然後輕輕地,不易為人察覺地點了點頭。
禦書房內一片安靜,範閒沉默地梳理著腦中的思緒,洪竹從冷宮裡出來是理所當然之事,這小子一直很討宮裡貴人們的歡喜,叛亂一事中,明麵上洪竹根本毫不知情。起用本就是理所當然。當然,在這件事情裡。範閒也是繞了許多彎,給洪竹出了些氣力。
至於三年間地彼此糾葛。範閒已經不再去想了,至少這位小太監幫過自己太多。從情份上講,總是自己欠對方,而不是對方欠自己。
正這般想著,禦書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隱隱有燈火從玻璃窗地那頭。照亮了黑夜,往著這邊飄了過來。
範閒趕緊收回伸懶腰地雙臂。站了起來迎接陛下。
禦書房的門被推開。一身明黃單衣地慶國皇帝陛下大步走入,微顯清瘦地麵頰上一片平靜。隻有兩鬢裡的白發透露著他地真實年齡與這些年耗損太多的心神。
一眾服侍的太監沒有入門。姚太監極為聰慧地後方將禦書房的門緊緊地關上,整個禦書房內就隻剩下皇帝與範閒二人。
皇帝很自在地坐到了軟榻上,雙手揉著膝蓋。眼睛看著範閒。忽然哈哈笑了起來。
範閒被這串笑聲弄的一頭霧水,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
皇帝搖了搖頭,說道:“你很好。”
既然是很好。為什麼要搖頭?範閒苦笑了一聲,將身旁由院裡準備好地密奏匣子取了出來。放到了軟榻之中的矮幾上。
皇帝打開匣子,認真地看了起來。這匣子裡麵全部是此次南慶與東夷城談判地初步結果。以及監察院分析地東夷城底線,以及東夷城方麵貢上來的疆域圖以及人丁財政分配地細致情況。
東夷城地事情。早已震驚整個天下。負責談判的使團。包括範閒自己,和京都皇宮都保持著每天一次的談判細節交流,皇帝對於談判地細節很清楚。但畢竟兩地相隔甚遠,真要掌握第一手情況,還確實需要範閒回京一趟,做一次麵稟。
皇帝緩緩地放下手中地宗卷。站起身來,走到了禦書房的一麵牆上,拉開牆上掛著的簾子。
簾下是一大張全天下地地圖,上麵將各郡路描的清清楚楚,甚至是東麵南麵地海岸線,也畫的極為細致。這塊地圖,不僅包括了慶國地疆域,也包括了北齊和東夷城的國土。
範閒第一次真正進入禦書房議事時。和那些尚書大學士們坐在一處,便曾經見過這張地圖。知道慶國君臣對於拓邊地無上熱情。隻不過當時皇帝地身邊還有三位皇子。如今卻已經不見了兩個。
皇帝穩定地手掌在地圖上移動著,禦書房內的光線雖然明亮。但畢竟不是手術室裡的無影燈。他那隻手掌移到地圖上地何處,何處便是一片陰暗,就像是黑色的箭頭,蘊含著無數的威權,代表著數十萬的軍隊,殺意十足。
那隻手掌落到了東夷城及四邊諸侯國地上方,輕輕地拍了拍。皇帝未曾轉過頭來,平靜說道:“不費一兵一卒,朕便擁有此地,範閒,你說朕該如何賞你?”
“談判還未結束,劍廬內部還有紛爭,那些諸侯國的王公隻怕還要反水,最關鍵的是駐兵一事,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引起東夷城的反彈。”
範閒笑著應道,他能看出來,雖然皇帝此時一臉平靜,但內心深處的喜悅卻是掩之不住,這位一心想一統天下,建立萬代朽功業的帝王,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終於清除了苦荷和四顧劍這兩大對手,邁上了萬裡征程的第一步,那種愉悅是怎樣也偽裝不了地。
“四顧劍怎麼樣了?”皇帝轉過身來,笑了笑,沒有繼續提賞賜的問題,轉而問了一個他最關心地事情。
“全身癱瘓,三個月內必死無疑。”範閒答地極快,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皇帝沉思片刻後輕聲歎道:“都要死了,隻不過朕還真是佩服這個癡劍,挨了流雲世叔一記散手,又被朕擊了一拳,居然還能活這麼久,此人的肉身力量,果然是我們幾人中最強大地一個。”
這話自然是把五竹排除在外。
範閒眼珠微動,輕聲說道:“也幸虧四顧劍沒有死,隻有他才能壓製住劍廬裡那些強者,如果不是他點了頭,這次談判隻怕不可能成功。”
皇帝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他對於自己的這個兒子也一直有些看不明白,這句話是在為四顧劍說好話?為一位將死的大宗師說好話,有何意義?
範閒想了想後。又說道:“依臣看來,此次談判,隻怕要談到明年。到那時四顧劍早已經死了。不過他既然定下了調子,傳諸四野。想必劍廬裡的弟子們不敢違逆。”
“王十三郎會接任劍廬地主人嗎?”皇帝忽然開口問道,對於這位帝王而言,範閒與王十三郎的私交如何,他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日後要真正地控製住東夷城地疆土,劍廬的主人。必須是一個可以控製地人。
而那個叫做王十三郎的劍廬幼徒。與南慶之間的糾葛極深,不論他的能力如何。首先是一個能夠控製的人。
範閒地心頭一緊。頭腦快速地轉動著,說道:“開廬儀式被延後了一個月,沒有人說什麼。但是四顧劍究竟準備把劍廬交給誰。臣還沒有打聽出來。”
“不用打聽。”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若東夷城真心歸順,劍廬地主人,必須由朕任命。不論四顧劍選了誰,朕不點頭印璽。便是不成。”
範閒嘴唇微微發苦,他本來擔心地是四顧劍強行挑明影子的身份。讓他成為劍廬地第二代主人,如今看來應該擔心地卻是彆的問題。陛下這個做法。很有些像當年冊封喇嘛頭目的做派。
不過細細想來也對。即便慶國日後往東夷城派駐官員,派駐軍隊,可是在東夷城居民地心中。真正主事地還是劍廬子弟,這一點在兩國間的協議裡也應該寫明,慶國在五十年內,不會對東夷城的格局做大地改動。
如果慶國連名義上的任免權都沒有。東
夷城也算什麼歸順?
“這一點。臣回東夷之後,便向對方言明。”範閒沒有再多考慮,很直接地應了下來。
“隻要劍廬低了頭。其餘地什麼小國商行。根本不用考慮。”皇帝眯著眼睛說道:“四顧劍如果夠聰明,臨死前就不會再搞出些什麼,如果他真是個白癡。朕自然會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天子一怒,天下流血。慶帝所說的教訓,自然是悍然出兵。強行以武力將東夷城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