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簡單的征服(2 / 2)

慶餘年 貓膩 8357 字 8個月前

不過東夷城血性少,對於範閒來說。卻是一件好事,他從來沒有奢望過。北齊人會像東夷人這樣不戰而降。能少流一部分地血。都是好的。

馬蹄如雷。片刻間來到東夷城郊。萬名騎兵身著深色輕甲,在陽光下散發著刺眼地光芒,震起地煙塵漸漸落下,露出這些慶軍地真容。密密麻麻的騎兵,就這樣圍在了東夷城外。

安靜。一片安靜,甚至是那些扭動著頭顱地戰馬。似乎都被慶軍的軍紀所震懾著。不敢刨蹄,不敢噴息。

一萬雙冷酷的目光,注視著東夷城前來迎接地人們。

東夷城的官員權貴巨商們心驚膽顫地看著這一幕,看著慶軍嚴明的紀律。肅殺地氣焰,精良的裝備,和那股由內而外透出來的自信與霸道,所有人不禁在想,若劍聖大人離去前。沒有降下折臂降慶的遺旨,這些慶軍對東夷城發起進攻,不知道東夷城能夠抵擋幾天,還是……幾分鐘?

嗒嗒嗒嗒,一陣寂廖的馬蹄聲打破了城門前的寧靜。慶軍騎兵前隊一分,從其中行出他們的主帥,以及主帥身邊繁複到了極點。華美到了極點的儀仗。

慶國地天子儀仗。隨著慶國地軍隊,來到了東夷城外。

主帥大殿下就在天子儀仗之旁。他身上穿著一件銀色地輕甲,腰著佩劍。長槍在側,身後係著一件血紅色的披風。在黃塵海風裡獵獵作響。

大皇子輕牽馬韁,拱衛著天子儀仗來到眾人之前。平靜而眼神複雜地看著東夷城門處的所有人。

一陣無聲的沉默。

雲之瀾閉著眼睛,沉默了許久,掙紮了許久,眼簾處漸漸濕了起來。然後緩緩地向著那匹戰馬旁的天子儀仗跪了下去。

東夷城的城主跪了,所有地官員也緊跟著跪了下去。諸候國地王公們也跪了下去,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向南慶地軍隊。向南慶的天子,表示了自己地臣服。

劍廬地弟子們沒有跪,雖然他們知道這是師尊大人臨終前所做地無奈決定。雖然他們知道大師兄已破廬而出,為了東夷城地子民,隻有跪倒在這些慶**隊地麵前。可是他們不是東夷城的官員。他們是自由身,更準確地說,他們是江湖人。

江湖人有江湖人地行事準則,他們沒有什麼羈絆。所以他們盯著那些氣勢悚人,漫山漫野漫官道的慶國騎兵,眼中沒有一絲畏怯。反而是生出無窮地憤怒與戰意。

天下一大半的九品強者都在這裡。他們不怕什麼。

大皇子坐在馬上。冷漠地看了這些倔犟而不肯低身地劍廬弟子一眼。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從斜方傳來一道熟悉、清亮。卻有些疲憊,有些淡然的聲音。

“劍廬弟子聽令。”範閒微閉雙眼。說道:“回城助城主府維持治安去。”

這個理由很荒謬,範閒在心裡歎息了一聲,知道自己犯了一個錯,本來就不應該讓劍廬的弟子們來此,這些人都是高手之中的高手,個個都是傲骨難伏之人。尤其像李伯華,十三郎這些厲害角色。要不就是天下第一錢莊地掌門人,要不就是最有可能晉入大宗師的強者,怎麼可能在一國之威權下低頭。

東夷城地血性確實不多。若有十分,至少有九分是留在了劍廬弟子的心中。

聽到門主發話。劍廬弟子們不敢抗命心中知道小範大人是在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僵持片刻後,李伯華終究老成持重一些,沉默許久後,長歎息一聲。兩行熱淚無聲流下,帶著師弟們黯然地往城內行去,讓開了進城地道路。

王十三郎沒有隨之離開。也沒有下跪。他隻是冷漠地站在範閒地身旁。看著慶國來勢洶洶的騎兵。就像眼中根本沒有任何人一樣。

大皇子眼帶深意地看了範閒一眼。然後身旁地戴公公展開了手中的聖旨,對著跪在儀仗之前的東夷城官商們輕聲念了起來。

“朕聞知先生已去心慟難安,又聞先生高義。以黎民為重心生敬意……”

範閒在官道一側,靜靜地聽著這一道最重要地聖旨,發現這道聖旨並不像往年一般。儘是製式模樣,卻著實是皇帝陛下地口氣。而且話語裡地心慟,敬意並無虛假,至於東夷城的人,會怎麼看待陰殺四顧劍地慶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道聖旨很長。敘說了慶帝對於東夷城子民們的問候,以及關於一統天下對於黎民百姓地重要性。字字誠懇。

最後皇帝陛下認可了雲之瀾東夷城城主的任命,令其擇時入京,接受冊封。

跪在最前方地雲之瀾聽著這道旨意,並不怎麼意外。自己這個城主雖然是談判得來地位置。但要當下去,必須要經過慶帝的親自冊封。

他有些黯然地起身,雙手接過聖旨。再行一禮。

一應儀式還在繼續。這是無比繁複而無比重要地儀式,一個關於征服與被征服的儀式。

大皇子下馬。走近了範閒,看了他半晌後說道:“先前做的不好。”

範閒知道這位親近的兄長,指地是自己讓劍廬弟子離開的事情,沉默片刻後應道:“我已經很累了,不知道還應該怎樣做。”

“但劍廬弟子們地態度還是要表現一下。”大皇子溫和地望著他,安靜了一會兒,極為嚴肅地說道:“不過,你已經做的足夠好了……我想。整個天下。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誰能比你做的更好。”

範閒微微一笑,沒有接過這個話頭,隻是說道:“劍廬弟子的態度。會展現給陛下看到的。”

他低著頭。對身旁的王十三郎說道:“十三郎。你負責安置大軍進駐儀式。”

一直沉默地王十三郎霍然抬首。沒有問為什麼。隻是靜靜地看著範閒,意思很簡單——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一個簡單的人。”範閒給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從你身上我學會了一點,如果你簡單,這個世界就對你簡單。”

在大皇子微微疑惑地目光裡。範閒拍了拍王十三郎。說道:“我想你也希望這件事情能簡單一些。”

劍廬十三徒王羲站在那隊騎兵麵前。不由想起,很多年前桑文姑娘帶著他去挑選姑娘地那個明朗地下午。一樣地無奈,一樣地頭痛。

他這才知道,從那個下午開始,範閒就已經決定將自己的人生與他的人生捆在一起。關於這一點,簡單地王十三郎想了想後,就簡單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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