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天生一對(2 / 2)

慶餘年 貓膩 8839 字 8個月前

監察院官員微微低頭,沉思片刻後說道:“死老太監,我不管你說什麼。隻是你說你奉旨辦事,我就要看你的手章,就算沒有手章,刑部地海捕文書,你總得拿來給我看一眼。不然我說你是為禍鄉裡地山賊。你又能有什麼說辭?”

說完這句話。這名官員地唇角泛起了一絲冷笑,顯得無比冰冷與自信。

站在眾人之後的達州知州依品級來講。乃是最高級地官員地,然而他知曉這件事情大有蹊蹺。而且事涉監察院,門下中書。內廷與刑說,自己區區一個小州知州,哪裡敢置身事中,隻是聽著那名山賊。知州也不禁苦笑了起來,監察院地人果然無恥狠辣,當著這麼多朝廷官員的麵。居然也敢硬指內廷公公為山賊。

緝拿高達以及王啟年。本來就是賀宗緯暗中進行的一件密事。他想把這件事情隱藏到最後,才能讓陛下和範閒之間地矛盾一旦爆發而沒有還轉之機,所以他自然沒有提前宴報陛下,當然不可能有什麼陛下親筆地手章,而他更不敢讓範閒屬下的強大勢力知曉自己的算盤。所以一應行事都在暗中進行,連刑部的海捕文書也沒有。

如果抓住高達或是王啟年。事後再補齊這些手續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然而那名監察院官員果然眼毒。一下便瞧出了其中地問題。一句話便將內廷及刑部地特彆司官員們逼到了山腳下。

內廷太監沉默片刻,他沒有辦法拿出陛下地旨意或是刑部地海捕文書,但是他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高達這名朝廷欽犯從自己地眼前溜走。

“咱家地身份自然有刑部諸位大人做證,刑部諸位大人都有令牌在身。”這名內廷太監冷漠地將事情轉向了另一個方麵。“此時我們要拿人,監察院若想阻止。不妨將我們全殺了。”

此言一出,整個官道都安靜了起來。一股肅殺而冷峻的氣氛開始在眾人間彌漫。看似緊張,其實內廷太監卻是心頭安穩。想必此時監察院車隊裡的官員們。已經用最短地時間。知曉了虎衛高達地身份,他們當然知曉高達與他們院長地關係。不論他們是不是查知了朝廷想借此事做些什麼文章。但他們肯定不會就這樣輕易地讓內廷地人捉到高達。

問題在於。內廷和刑部必須搶在監察院將情報通傳範閒之前,將高達捕回京都。所以他們必須來硬地。因為這名內廷太監相信。監察院再強硬,也不敢在這慶國的山野裡,殺死這裡所有地人。

這名太監相信這三十幾輛車地監察院車隊。肯定有殺死自己所有人的實力。但他更相信,監察院如果不想造反。自然不可能施出這樣的狠手。

所以他很冷漠而緩慢地向著高達走了過去。

那名監察院官員側著身子,用餘光冷冷地看著他,似乎還在心裡盤算該如何處理眼下地局麵,如果換成彆的時節,這名官員此時早已想出了無數陰酸的主意。把內廷和刑部地人憋的去吃屎。然而今夜陡遇高達。忽聞朝廷正在捉拿欽犯。尤其是查覺此事暗中隱藏的風險,有可能會將提司大人牽扯進來,這名官員的心情激蕩,竟是一時沒有拿出決然的主意。

馬車上沒有人下來,所有監察院地官員密探。包括隱藏在黑暗裡地六處劍手們。都等待著他的發話。

而他一直沒有發話,直到內廷太監走到了高達的身邊。

便在此時,一陣嘈亂聲忽然打破了達州城外地寧靜與肅殺。一陣女子嬉笑與吵鬨地聲音,忽然響徹夜空。就像是話本中所講述地狐仙故事一樣。靜靜長夜。忽然變成了踏青之樂園。

所有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心情緊張了起來。這大半夜的。哪裡會忽然多出了這麼多女子?

緊接著,這些人地眼睛都直了起來。他們從來沒有想像過,有一天。不,是有一夜。自己竟然會同時間看到這麼多的美人兒!

無數各色裙裾。貌美如風,體態風流。妝花各異的美麗女兒,嘰嘰喳喳地從車隊地後方往這方肅殺的場內湧了過來,她們似乎並不知道前方正處於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之中,依然在熱鬨地說著旅途上的煩悶。誰家地胭脂染了灰。

回老家地路好像蠻遠地,坐了這麼久地車。有些內急了。想去草叢裡蹲蹲。可是這些院裡的蠻男子們怎麼沒一個像小範大人那樣知情識趣,也不說停停車,好不容易這車隊停了下來,卻沒個人來抉一下自己地小手,這車……挺高手。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都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不真實的環境之中,尤其是那些最前方的刑部官員。看著這幕鶯鶯翠翠,像是看見了鬼一樣。

本來滿臉平靜走到高達身旁的那名內廷老太監,忽然間眼簾猛跳了起來,霍然起身。看著這些美麗的女子。忽然想到京都眾人皆知地那個園子。

然後他看見一輛純黑色地輪椅被人從純黑色的馬車上抱了下來。

輪椅上坐著一位老跛子,老跛子地膝上蓋著羊毛毯子。老跛子看著這名太監頭子,用沙啞微尖的聲音和聲說道:“怎麼停了這麼久?看來不當這個勞什子院長。說話就是沒那小子管用了。”

內廷高手像看著鬼一樣地看著陳萍萍,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位老大人怎麼會忽然出現在了達州的城外,他地膝蓋下意識地顫抖起來,整個身心都被一種恐懼所占據。

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他隻是想到小範大人不在車隊之中。那整個監察院便沒有人敢正麵挑戰內廷所代表的權威。然而他沒有想到。小範大人不在。老院長卻……在車隊裡。

噗地一聲。他跪了下來。深深地低著頭,恭謹無比說道:“老奴見過院長大人。”

瞠目結舌的所有的官員衙役軍士們,馬上猜到了這位老跛子地身份。慶國數十年來的陰成。壓的他們不敢有任何動作,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包括那位達州知州在內,沒有一個例外。

官道兩側。密密麻麻跪了一地地官員。向著馬車旁的那位老跛子。陳萍萍環顧四周,麵色平靜,忽然握拳輕輕咳了兩聲。眼中閃過一絲莫名地情緒。喃喃自言自語道:“葉子說地對,巧巧的媽媽。果然生了巧巧。”

四日前的京都皇宮。整座莊嚴的宮殿都被籠罩在夏末秋初地淡漫陽光之中,一片清明。一片安寧。慶國正處於大喜的日子裡,上至陛下,下至販夫走卒,身體從內而外都散發著一股清新迷人的向上氣息。往日森驚地皇宮,似乎也已經變了味道,那些在太極殿上緩緩移動地光斑。都顯得那樣調皮。

唯一味道沒有變的地方是禦書房。此間冬日生暖爐。夏日貯冰盆。四季如春。缺乏變化。令人生厭。禦書房的主人。慶國偉大的皇帝陛下正是這樣一位數十年如一。絲毫不變的可怕人物。“刑部的人應該到了達州,找時間把這件事情處理了。”皇帝陛下冷漠地放下茶杯。此時大皇子已經抵達東夷城,開始處理小粱國地叛亂。密奏剛剛由範閒那方發回京都,皇帝隻是略看了兩眼,便不再去管,自己那兩個兒子,處理東夷城地小事,應該沒有什麼難度。

“賀大學士下了大氣力。”姚太監眼觀鼻。鼻觀心,很平常地說了一句話。

話雖平常。實際卻不尋常,雖然賀宗緯一直想與宮中地太監頭子們搞好關係,而且在其間投注了大量熱情與金錢。然而不知為何。整個宮裡的太監宮女們。對於範閒地尊敬喜愛乃自內心中起。根本沒有過轉移。

姚太監這句話無疑是暗中刺了賀大學士一劍,然而慶帝並未動容。隻是微微笑了一聲。說道:“賀宗緯也是怕死,不過那個叫高達的人已經多活了這麼久,朕也算是給足了安之麵子,雖然……他似乎並不知道那個叛賊還活著。”

姚太監忽然顫著聲音說道:“老院長三日便會路過達州,請陛下聖斷。”

“容朕再想想。”慶帝地眼眸裡忽然閃過一絲疲憊與惘然,緩緩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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