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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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欽犯陳萍萍這五個字從言冰雲薄薄的雙唇裡吐了出來,監察院這間密室裡所有的人們都瘋了,他們的臉依然平靜,眼眸裡卻閃動著一絲戾寒的味道,狠狠地盯著言冰雲的臉,似乎想用目光將言冰雲撕成一片一片。
監察院八大處,除了六處的主辦是臨時負責之人,五處荊戈此時正在緩緩向慶國東方行進的車隊之外,所有的高級官員們都聚集在這裡。他們是監察院真正的實權人物,一處頭目沐鐵,二處頭目是那位老人,三處頭目是範閒的師兄,七處八處頭目均是啟年小組的成員,包括兼任四處頭目的言冰雲在內,這密室裡所有的人,其實都是範閒的嫡係。
當然,範閒的嫡係也就是陳萍萍的嫡係,雖然他們與陳老院長的交流不多,但如同監察院裡每位官員密探一樣,老院長就是他們的老祖宗,在他們的心裡擁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
除了言冰雲之外的六個人都霍然站了起來,盯著言冰雲的臉,一處主辦沐鐵那張滿是黑鐵之色的麵容,憤怒無比,沙啞著聲音吼道:“言大人,你想做什麼?”
言冰雲毫不退縮地回視著這六個人的目光,自從打北齊那片土地歸來之後,陳萍萍和範閒都懶得處理繁雜的院務,實際上這幾年裡,監察院的大小事宜,都是由這位冷冰冰的公子哥在打理。他是言若海府地公子。在院裡的資曆極老,當年不過少年時節,便被派到了異常凶險的北齊進行間諜活動,事後被長公主反手賣出,不知道經受了怎樣殘酷的折磨,所以在院裡的名聲也極高。
尤其是範閒逐步接手監察院大權後,他身為範閒的夥伴和最密切的下屬。不論是在處理江南明家之事。還是在與長公主,皇宮地戰鬥中,在京都謀叛事中,都表現了極為強悍地梳理、分析情報的能力,決斷的能力。
有資曆,有經曆。有付出,有犧牲,有背景,小言公子很順利地在監察院裡獲得了二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所以的官員,哪怕是名義上平級的各處主辦,也默認了他地調派,他們從心裡佩服這位小言大人。
言冰雲的眼角微微抽搐一絲,看著麵前這六個人。沒有一絲退讓,一字一句說道:“陳萍萍行刺陛下,明日淩遲處死。我院奉旨接受此欽犯,你們……想造反嗎?”
宮裡關於陛下遇刺的消息早已傳了出來,而監察院的這些高級官員更是在第一時間就掌握了這個情報。他們在震驚之餘,也才知道原來老院長並沒有隨著那三十輛黑色的馬車回鄉養老,而是令人意外地再次出現在皇宮之中。而且……居然行刺陛下?
所有監察院的官員。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就是所有事實的真相,更遑論這六位各處的主辦大人。他們冷冷地看著言冰雲,終究還是沐鐵開口大怒說道:“院長回鄉養老,怎麼會又出現在皇宮裡?行刺陛下?是誰造的謠?宮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一直沉默的三處主辦低著頭緩緩開口說道:“我以為現在最關鍵地是查清楚……”
言冰雲大怒,一掌拍在長桌之上,嗡嗡作響,厲聲說道:“陛下親口下旨,葉帥,姚公公,賀大學士,眾人親眼所見,查?查什麼查?”
此間資曆最老,輩份最高的二處情報主辦忽然耷拉了一下眼簾,嘶啞著聲音沉聲說道:“親眼所見又如何?我看……陛下隻不過是想對我們這個破院子動手了。”這位老人冷冷地抬起臉來,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陛下想殺人,什麼樣的理由找不出來?隻不過這件事情涉及到老院長,除了謀逆刺君地罪名,還能有什麼彆的罪名能夠製他?”
密室裡一片沉默,那片本來覆蓋著黑布的玻璃窗,今日格外透明,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絲不習慣,而外麵漸漸西沉的太陽,將暮光打在皇宮朱紅色的宮牆上,又映入了監察院這間密室,讓整個房間裡都被包融在一片血紅色地光芒裡。
二處主辦眯著眼睛,看著言冰雲,緩緩說道:“言大人,提司地最終任命還沒有下來,你沒有資格指使我們做什麼事情?你……更沒有資格把這塊黑布拉下來。”
密室裡的沉默愈發令人心悸,所有地監察院高級官員都看著言冰雲,想看他究竟想怎樣處理這件驚天大事,而沐鐵等諸人聽著二處這位老前輩的話語,眼神裡的疑惑之意漸漸濃鬱了起來,看著言冰雲的目光開始冷了下來。
“院裡所有的情報都要經過我的梳理,前些日子京都守備師離奇失蹤,禁軍與宮防的忽然加緊,樞密院暗中的調兵……這些情報我都送到了你的案頭。”二處主辦冷冷地看著言冰雲,說道:“如今看來,這自然是陛下對付老院長的手段,可是你……為什麼一點反應沒有?”
言冰雲先前的憤怒隻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他冷著臉,渾身上下透著一絲冷冽的味道,就像他整個人都是一塊冰一樣。
“就在這半個月裡,你把我處裡的人調了一大半去了西涼,去了東夷,大部分人隻怕如今還在路上。”二處主辦冷冷地看著他,說道:“如今院裡的實力,不及往日裡的三分之一,你究竟想做什麼?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情,所以提前在替宮裡做準備。”
“六處的劍手與刺客,也被調了一大半離開了京都,就在前些天的時候。”六處的臨時主辦冷漠地看著言冰雲。他是自影子以下,監察院最厲害地刺客,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劍般釘住了言冰雲,就像要把這塊冰釘在暮色之中,任他漸漸融化,“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解釋。”
監察院裡武力最強大的三處便是四五六處,五處的黑騎一向不能停留在京都左右。而且如今的黑騎一部分隨著黑色的車隊走了。一部分正在燕京附近接應範閒的歸來,四處本身就在言冰雲地控製之下,而且分散在各州郡異國之中,也不可能集於京都之中發力。
當言冰雲下令抽空了六處地劍手刺客,整個監察院最強悍的武力部分,已經被削弱到了最極限的程度。
沐鐵的心震動了一下。他打理著京都一處,所以這些天裡監察院的命令調動並沒有牽涉到他,他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言冰雲竟然已經在暗中抽空了院中如此多的力量,聯想到今日皇宮裡地驚天之變,聯想到陳老院長,他的心寒冷了起來。
“我是慶國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是監察院的官員。”言冰雲被這些官員直接揭破了前些日子做的準備,臉上卻沒有絲毫負疚之意。他冷漠地看著長桌兩旁站立的人們,一字一句說道:“你們不要忘了,入院之初。你們所學會的第一句話“一切為了慶國!”言冰雲極常冷漠地一揮手,“忠於陛下,是我們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你們先前的話已經有些大逆不道了,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是地。先前監察院高級官員們對皇宮的怨懟之心。表現的十分充分,如果被院外地人知道。這和欺君之罪並沒有兩樣。
言冰雲緩步走到窗旁,眯著眼睛看著外麵反射入來的血紅暮色,寒冷的聲音從他的牙縫裡滲了出來:“陳萍萍行刺陛下,謀反事昭,你們若一意孤行,想與這個逆賊勾結起來做什麼事,休怪本官無情……”
密室裡再次沉默。
六處臨時主辦緩緩地握著了身旁腰側的鐵釺把手,冷漠地看著窗邊地言冰雲,說道:“雖然你調走了我手下地大多數人,但我想,我六處要殺你,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殺了我又能如何?”言冰雲語帶冷漠不屑,“你想謀反?你地家人,你手下劍手們的家人親人,能逃到哪裡去?外麵有一萬大軍,你就算救了老院長,你能殺出去?”
暮色打在言冰雲冰霜難褪的臉上,呈現出一種十分複雜的血色,他緩緩轉頭,看著六處主辦冷漠說道:“陛下的旨意晨間已經到了,我手裡有院長的手令,從現在開始,本官便是監察院第三任提司!本官的命令,你們必須恪守,否則以院務條例處置。”
“言大人,我不知道你的心裡是怎樣想的。”最近這幾年一直表現的有些沉悶,有些糊塗的沐鐵,忽然開口誠懇說道:“是的,六處刑大人僅憑那些劍手刺客,頂多能在院內將老院長救出來,卻沒辦法將老院長送出京都。”
“但是。”沐鐵的眼睛亮了起來,在他那張黝黑的臉上格外晶瑩,“我一處還在!八大處配合起來,在這京都裡,不論要救任何人,都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一處在各要害衙門裡都藏著人,四處也一定還有後手……如果大人你不行,老言大人一定有這個手段。”二處情報主辦冷漠地說道:“八處馬上去挑動太學鬨事,不論用任何理由,隻要讓京都亂起來。三處馬上出手,將京都內部的水源下毒汙了,逼得明日京都必須開門,四處火起,一朝發力,隻是救老院長一個人,輕鬆地狠。”
果然不愧是監察院最老的那一拔人,隨口一說,便將援救陳萍萍的幾個動作梳理的清清楚楚,更是輕輕鬆鬆地說出了如此惡毒辛辣的計劃。
“在京都水源下毒?”言冰雲的眼瞳縮了起來,“你是想讓整座監察的官員親眷,整座京都的百姓……替他陪葬?”
“我監察院有能力讓京都變成一座荒城,如果真能下這個決心的話。”二處主辦冷著一張臉,就像在說一件很尋常地事情。“隻要老院長能活著,死幾十萬人又算什麼?”
言冰雲的內心震抖了一絲,直至今日,他才發現自己為之付出了整整一生的監察院,原來骨子裡早已忘記了皇帝陛下的存在,所有的官員都是瘋子,他們為了陳萍萍。真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可以做出無數瘋狂的事來。
“我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言冰雲地眼睛眯了起來,輕輕敲響了長桌上地小鈴。
密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八大處的頭目們的臉色霍然而變,知曉事情有異,沐鐵的手指微顫,看著言冰雲的臉。愈發激動,大聲說道:“難道你想眼睜睜地看著老院長明日受刑屈辱而死?”
言冰雲冷著臉,一言不發。密室地門被推開了,隸屬於他的親信官員魚貫而入,隻用了極短的時間,便控製了房間內的各個角落。
六處臨時主辦握著鐵釺的手依然緊緊地握著,他根本沒有理會身後走進來的這些人,他隻是冷冷地看著言冰雲。
京都監察院的實力極為強悍,但是這座方正的陰森建築卻隻是一個大腦,他們真正的實力都隱藏在各個分理衙門。及每個陰暗的地方。這座密室裡地幾位主辦,便等若是監察院的大腦,隻要將這大腦廢掉。監察院的官員們群龍無首,再因為陳萍萍地事情如何憤怒,也很難凝成一股巨力。
言冰雲明顯為了今天的異變準備了許久,當密室裡的局勢被初初控製之後,一直守在外圍的慶國精銳軍隊。分出了一個千人列。向著監察院靠攏過來。
方正陰森建築的四周響起了一連串密集地腳步聲和輕甲碰撞地金屬聲,令人十分壓抑。十分動容。樓下監察院大廳裡隱隱傳來幾聲呼喊,然後隱隱似乎有人在宣讀旨意。
密室裡的人們卻沒有人在意這些聲音,六位主辦隻是憤怒而怨毒地盯著言冰雲地臉。
言冰雲看著一臉不敢置信神情的沐鐵,平靜說道:“在京都之中,你一處能掌握的人手最多,所以本官不能放你出去,你先在大牢裡委屈一段時間吧。”
沐鐵的雙眼似要噴出火來一般,他和言冰雲都是範閒的親信,二人交情不錯,憑慣常的理解,他怎麼也不能相信,言冰雲竟然會為了榮華富貴,而選擇在陳老院長的背後,狠狠地戮了一
二處情報主辦閉上了眼睛,細細聽著四周的響聲,大腦快速地轉動著,不停地分析著雙方之間的實力對比,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睛,十分悲哀地歎息了一聲,他知道以有計算無心,言冰雲在朝廷強大軍方力量的幫助下,已經成功地將監察院的頭腦與手腳分離了開來,更準確地說是,言冰雲隻要控製了這座方正的陰森建築,監察院便等若是成了半個廢人。
“不要動手。”他輕輕地拍了拍六處臨時主辦的肩膀,讓他把握著鐵釺的手鬆開。二處主辦在這密室裡輩份最高,六處主辦一臉戾狠,但知道如今局勢已定,不由仰天悶哼一聲,鬆開了手。
二處主辦冷冷地看著言冰雲說道:“大概我們都是要死了。”
言冰雲微垂眼簾,緩緩說道:“陳萍萍行刺陛下,你們並不知情,隻要你們不行差踏錯,本官保你們一命。”
二處主辦歎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已經花白的頭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自嘲地笑了笑,忽然開口說道:“不知道若海兄知道今天的事情後,會有怎樣的想法?不過言大人,我勸你最好把我們這幾個老家夥全給殺了,不然我們多活一天,你就不可能睡的安穩。”
這不是威脅,隻是一種很誠懇很**裸的宣告,今日監察院內變的詳情終有一日會流露出去,若這些八大處的主辦沒有被滅口,言冰雲必將迎來忠於陳萍萍,因陳萍萍之死而憤怒的監察院官員的怒火。
而那些官員有多少?沒有人知道,那些人的怒火需要言冰雲死幾次?也沒有人知道。
二處主辦說完這句話後,便在幾名官員的押送下向著門外行去,他的背影顯得有些佝僂。有些黯然,然而這卻不是因為自己即將下獄地緣故,而是想到了明日就要死去的陳老院長。
六處的臨時主辦身上的鐵釺、弩箭,匕首,內甲,毒粉,所有可以用來殺人的武器全部被搜了出來。這位主辦冷著一張臉。沒有進行任何反抗。他被押送著自言冰雲的身前經過時。卟的一聲吐了一口唾沫到了他地臉上。
言冰雲用如雪一般白地袖子輕輕揩拭掉了臉上的唾液,看著他說道:“既然想激本官殺了你,先前為何不反抗?”
“我還不想死。”六處這位臨時主辦望著他,用一種奇怪的笑聲嘎聲說道:“因為我想看到……你這個叛徒最後是怎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