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七日(1 / 2)

慶餘年 貓膩 8457 字 8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範府上下的仆役丫環們聽清楚了這道旨意。隻覺一道雷霆無情而殘忍地劈了下來,劈的整座範府都開始顫顫搖晃。跪在廳外的眾人麵色發白心頭震驚,很是替少爺感到不安與恐懼。

不止他們。包括整個京都的官員百姓,都很清楚小範大人手中權力地根基究竟是什麼,而陛下這一道奪官的旨意,卻是在砍斷小範大人的根,然而跪在地上地範閒聽到這道旨意。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著平靜。沒有露出什麼驚愕悲傷地感覺,因為這一切本來就是他地意料中事。就如這兩日在床上輾轉思忖判斷的那般,陛下會試圖在這段時間內。逐漸削除罩在範閒身體外麵地那些層層權力防禦。

細細算來,打從在東夷城回京地路途上遇到王啟年開始,這短短地十日中,範閒不知道做了多少大逆不道的事情。黑騎咆哮縱橫於州郡之間。這本來就是犯了大忌諱。而且五百黑騎連衝十餘關口,更是在朝野間落了一個極大的罪名,再加上範閒闖入京都時殺了正陽門的統領,當著萬民目光,刺死法場上的幾名強者……

一椿一椿都是罪過。都是慶律中不能饒恕的罪過,即便他是範閒。也必須為此事付出代價。陛下沒有讓他下獄。已經算是足夠寬仁,然而這種寬仁卻無法平息民間官場中的議論與壓力,今天這道旨意除了範閒地院長一職,也算是給天下一個初步的交代,給陛下自己一個宣泄怒意的渠道。

至於今後宮裡還會有怎樣地旨意出來。範閒又會遭受到怎樣地打擊和損失,則要看範閒的應對。以及官場民間地風聲了。

範閒有些木訥地站起身來。從戴公公的手裡接過那道聖旨。很隨意地交給身後門下清客安置。根本沒有去認真地一番,因為聖旨上所擬地罪名很實在。他也不準備在這些方麵和宮裡打什麼官司。

“喝杯茶再走吧。”範閒溫和地看著戴公公。戴公公地臉上難以抑止地流露出尷尬與不安地神情,他這數年間在宮裡地沉浮,其實全部是因為麵前地這位年輕權貴。然而今天卻是自己來範府宣讀這份旨意。戴公公地心裡確實有些不好受。

“奴才還得回宮。”戴公公用不安地眼神看了範閒一眼,聲音微顫說道:“陛下隻是一時在氣頭上。過些日子就好了。”

範閒知道這廝為什麼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也彆想太多,陛下既然讓你重新拾了宣旨的重要差使。想必也是信你地。”

戴公公恭謹地行了一禮。便準備離開。卻聽著範閒低沉地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若若在宮裡可好?”

宦官與大臣私相傳遞信息,此乃大忌諱,然而戴公公略一沉忖後,卻沒有絲毫猶豫。壓低聲音說道:“範小姐過的極好。時常在禦書房內聽議,陛下待她極好,大人不用擔心。”

範府這一家子其實都算是正牌兒地李氏皇族成員,加上範閒對戴公公的恩威相加,這位太監並不在意那些忌諱。壓低聲音將範若若這兩日在宮裡地情形說了一番。

範閒微微挑眉。有些驚愕。他猜忖不到陛下地心思。也不理解為什麼妹妹可以在宮裡顯得如此超然。完全不像是一個人質。

迎旨的事情辦完之後,範閒轉到正廳之後,看著一直在後方安靜聽著地妻子,輕聲說道:“今兒算是第一波,我身上兼著地差使極多。陛下如果要一層一層地剝。也需要些時間。”

林婉兒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咬了咬下唇。說道:“名不正則言不順。雖然院長一職現如今是空著,陛下想必等著你入宮請罪之後。過些日子還是會把這職位賜給你,可是……終究皇權無邊,你沒了院長地職位。想在這些日子裡收攏院裡的力量,隻怕有些障礙。”

“陛下也清楚這點。所以他第一刀就砍了我院裡的職位。”範閒坐了下來。低聲說道:“至少在眼下。他還不希望朝堂上亂起來。所以在慢慢地削,也等著我自然地認罪低頭。隻是……這麼些年了,監察院一直在老跛子的控製下。陛下還是有些不了解其中地門道。就算監察院有很多人會畏於皇權。但終究還是有更多人。不認旨意。隻認院內地傳承。”

“被軟禁和被自殺一樣,都是一種很難解決地問題。”範閒說道:“陛下想讓整個天下,甚至包括我自己在內。都慢慢地習慣我失去權柄的日子。那樣折騰起我就輕鬆多了。所以我得抓緊些時間。”

林婉兒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一直不明白,就算範閒能夠撕開府外地那張大網,與啟年小組的成員聯係上,可是僅僅一次見麵。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我地下屬們都是一群很了不起地人。”範閒看出了她心裡的疑惑,平靜說道:“而且他們可以幫助被軟禁地我。去聯係上一批更了不起地人。”

如果範閒強行闖破府外的監視網絡,以他如今的修為,其實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地事情,正如他昨夜所言。除非陛下親自。不然這慶國地天下。還真難找出幾個能夠跟住他地人。

然而他必須為自己地下屬,以及不在京都地那些合作者們地生命安全考慮。所以他不能給宮裡任何跟蹤自己從而按圖索驥。清掃自己真實根基的機會。

監察院院長的職位被奪了,並不能影響範閒通過那些忠誠於自己,忠誠於陳萍萍的官員。重新掌控監察院實力,而如果朝廷真地通過範閒這條線,將他一直隱在幕後的那些班底一網打儘,範閒再想和那些離廟堂極遠地勢力聯係起來,難度就會大很多。

所以範閒的動作很小心,他地小心表現出來給世人看。卻是一種蠻不講理。格外血腥地殺伐決斷,因為當陛下奪除範閒監察院院長一職地旨意傳遍京都後不久。緊接著便傳來了小範大人再次對範府外地眼線大網下手地消息。

這一天範府外死了二十餘人。

第二日宮裡下旨。奪除範閒內庫轉運司正使一職,正式地將慶國倚為國力根基的內庫寶藏從範閒的控製下剝了出來。

當天夜裡。範閒再次出手。將範府周邊以井字形存在地街巷裡的人物掃蕩了一遍。

第三日宮裡下旨,範閒被嚴旨訓斥,一等公地爵位被直接奪,一擄到底。

七日之後,南慶最光彩奪目的年輕權臣身上所有的官職被無情的旨意奪除一空。憶江南,龍抬頭時,那個從船上踏下來的年輕欽差大臣前麵一長串地前綴。到如今一個也沒有剩下來。

從今日起。範閒回複了白身。甚至比上京趕考的進士秀才更加不如,他沒有任何官職。任何名義上地權限。沒有俸祿。當年春闈時曾經兼的禮部差事也被宮裡記了起來,太常寺那個極為尊貴的正卿職位也被奪除。

範閒身上唯一剩下的。就隻有太學裡的教習一職。也是降了三等,但不知道為什麼,皇帝陛下沒有將這個職位也奪了去。

這七天裡。皇宮與範府之間就像是一條傳輸帶。傳輸著陛下平靜而冷漠地旨意,傳輸著一道道令人心寒的旨意。每一道旨意下麵。範閒身上地光輝便淡了一層。

京都官員百姓的目光都注視著範府門前的這條道路。從那日秋雨法場之日後,他們都知道這條道路一定會非常繁忙,但他們沒有想到這條道路竟然會繁忙成如今這種模樣。

沒有人想到陛下對小公爺地處罰竟是如此徹底嚴重。也沒有人想到範閒竟然生硬如此。連著抗了七天。卻還是沒有入宮去請罪。

所有人都看著範府。等著這場陛下與他私生子之間地冷戰會朝什麼方向走去,究竟是陛下震怒之下。乾脆緝拿範閒入獄,還是範閒抗不住這道道旨意,最終服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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