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布衣單劍朝天子(三)(1 / 2)

慶餘年 貓膩 8826 字 8個月前

() ~日期:~09月20日~

(今兒這章寫的有些慢,很滿意,明天講範閒為什麼,然後嗯嗯啊啊,忽然想到酒徒家園簡介裡的那句話了……溫暖的棉布衣裳,坐在炕上喝著清冽又火辣的酒水。春天,江南水鄉的水車緩緩運轉著,看似不起眼的水利設施在沉默地發揮著效用。夏天,大葉扇在豪富之家裡扇著清風,各式各樣的車隊船隊離開各處作坊,將那些商品運送到天下需要者的手中。

遍布慶國田野裡的基礎水利設施,遍布每家每戶裡的玻璃瓷器,遍布每處空間裡的氣息。其實都和內庫有關。內庫不僅僅是閩北的那三座大坊,實際上遍布整個慶國,比如西山書坊之類邊緣的產業。內庫的出產也不僅僅有關軍械之類關係國運民生的大產業,還包括那些民間生活有關的小事物。這些小事物泊往海那頭,灑在人世間,看似不起眼,卻成功地替慶國凝聚起一筆令人瞠目結舌的財富。

內庫替慶國打造了一隻雄師所需要的裝備軍械,三大水師的戰艦,更用這些源源不斷的財富,支撐起慶國四處拓邊所需要的糧草資金,更重要的是,慶帝統治這片國度,需要這些財富來穩定民生,保持朝廷官場係統的有效運行。

慶國的億萬百姓們或許早已經習慣了內庫在他們的生活中,以至於習慣成自然,都漸漸淡忘了內庫的重要性,至少是低估了它的重要性。但是慶帝不會。慶國但凡有腦子地官員都不會。而一直對內庫流口水地北齊朝廷更加不會。

不然慶國也不會集精銳於閩北,在三大坊外布置了較諸京都更加森嚴的看防,這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內庫的工藝秘密外泄。

而今天皇宮裡的這把火,已經明確地向慶帝昭示,慶國最大的秘密對於範閒來說,並不是秘密,甚至隻是他手裡可以隨意玩弄的籌碼,一旦內庫工藝流程全毀,那些老工匠們死去,三大坊再被人破壞。慶國的根基便會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然而皇帝那張冷漠的臉顯示,他並不擔心內庫就這樣被範閒毀了,因為他知道範閒也很在乎內庫,不可能將人世間的這塊瑰寶就這樣撕裂。他相信範閒此時在江南動手,將那一份內庫地工藝流程毀去,可是他同樣相信,範閒在做這些事情之前。一定已經將這份工藝流程擋錄了一份。

隻要仍然有用的東西,才能拿來做談判的籌碼。慶帝冷冷地收回落在黑煙處的目光,看了範閒一眼,說道:“果然是喪心病狂,身為慶人,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範閒沉默片刻後說道:“我隻是以為,這終究是我與您之間的事情,一旦禍延天下,實在非我所願。”

這話便說的很明白了。皇帝陛下手控天下,如果不是範閒地手裡握有令他足夠在意的籌碼。這位陛下又怎麼可能帝心全斂,隻將此次戰爭局限在皇城之內,他有足夠的手段去收拾那些依附於範閒的人,然而範閒便是想逼陛下不對那些人出手。

這看上去似乎是一種很幼稚,很孩子家,像過家家一般的要求。陛下啊,我馬上要造反了,然後若我造反失敗了,您可千萬彆為難那些跟著我的下屬啊……然而此時雪宮之中一陣死一般的沉默,提出這個提議的範閒與平靜的皇帝陛下。都沒有將這當成過家家,因為範閒手裡確實有足以傷害到慶國根基的大殺器。

皇帝陛下不是一個能被威脅地人,縱使範閒手裡拿著的是內庫的七寸,他冷漠地看了範閒一眼,說道:“繼續。”

範閒極有誠懇地行了一禮。說道:“陛下天才橫溢。如今慶國國庫充實,民氣可用。甲胄之士勇猛,名將雖有殞落,然而觀諸葉完此子,可見行伍之內,慶國人才極眾。即便內庫毀於我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全盤崩潰。以陛下的能力,無論北齊皇帝和上杉虎再如何堅毅能抗,我大慶揮軍北上,以虎狼之勢橫吞四野,在陛下有生之年,定能實現一統天下的宏願。”

“誰都無法阻止這一個過程,我就算拿著內庫的要害,卻也要必須承認,這無法威脅到您,您可以根本不在乎這一切。”範閒低著頭平靜地一字一字說著:“然而……陛下眼光遼遠,豈在一時一地之間?”

他抬起頭來,平靜地看著慶帝的雙眼:“陛下想一統天下,想打造一個大大的帝國,結束這片大陸上連綿已久的戰爭,為千萬黎民謀一個安樂的未來,在青史上留下千古一帝地威名英名……所以您所謀求的,乃是慶國一統天下後的千秋萬代。”

“您若活著,吞並北齊東夷,以鐵血之力壓製反抗,以天才智慧收斂民心,當可確定天下一統,然而您若死了?”

範閒的唇角微翹笑道:“世間再無一位陛下。初始吞並天下的大慶朝廷,再從何處去覓一位驚才絕豔地統治者?北齊疆土寬廣,人才輩出,人口極眾,上承大魏之氣,向以正統自居,若無人能夠壓製,那些億萬異國之民起兵反抗,誰能抵擋?就憑我大慶雄師四處殺人?初始統一地天下隻怕又要陷入戰火之中,到那時我大慶能不能保證疆土一統另說,隻怕天下群起反之,我大慶京都亦是危矣。”

“陛下通讀史書,自然知曉,以鐵血製人,終不長久,曾有謀世始皇殺儘天下,然而終不過二世而亡。”

“三年來,思及陛下宏圖偉業,自是要憑侍內庫源源不絕之不,保證南慶中樞朝廷對於新並之土的絕對國力優勢。震懾新土遺民。以國力之優勢換時間,以交流之名換融合之勢,以此而推,曆數代,前朝儘忘,新民心歸,方始為真正一統。”

“然而若內庫毀了,誰來保證我大慶始終如一地國力軍力優勢?您若活著,這一切都沒有本質性的變化,而您若死了。又沒有內庫,誰來維係這片大陸地格局?”

“而人總是會死地。”範閒安靜地看著皇帝陛下的雙眸,說道:“即便如陛下者,亦逃不過生老病死,看這三年來朝廷的籌劃,陛下也一直在思考將來的事情。”

“您是一位極其自信,也有資格自信的人。您根本不認為北齊皇帝和上杉虎能夠抵擋住您橫掃**的決心。”範閒平靜說道:“今日就算沒有內庫的存在,您依然能夠完成您為之努力了數十年的宏圖偉業。”

“您要的不是一世無比光彩的綻放,然後大慶在反抗風雨中墮亡,因為史書總是勝利者書寫地,一統天下後的大慶若不能千秋萬代,青史之中偉大若您,也隻可能留下一個暴殘而無遠視之名。”

範閒微微笑了起來:“您要我大慶……千秋萬代,所以,您需要我手掌裡的內庫。”

“你又能應允朕什麼?”皇帝陛下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裡極為欣慰。很明顯這位深不可測的皇帝陛下很喜悅於自己最喜歡的兒子,一字一句貼近了自己難有人親近的真心,熨貼地靠近了自己那宏大的意圖。

“我若死了,擋錄地那一份工藝流程會回到朝廷,在閩北的破壞工作也會馬上停止。您知道,我總有一些比較忠誠的屬下。”範閒誠懇應道,他沒有說敗,因為今日單身入宮,將這皇城化為戰場,誰若敗了。自然便是死了,哪裡有第二條道路?

一麵說著話,範閒一麵轉過身來,與皇帝陛下並排站著,看著麵前那些荒蕪長草中鋪成一片碎銀的雪地。目光落到左手方。說道:“在陛下的打擊下,草原上那位單於已經沒有再起之力。然而最西邊的山下,還有七千名從雪原裡遷移過來的蠻騎,這一批生力軍十分強悍,若陛下答允了我的要求,我可以保證這一批蠻騎永世不會靠近西涼。”

皇帝的目光隨著他的目光落到了左手方地那片殘雪中,眉頭微皺說道:“今次青州大捷,速必達王庭儘出,卻隻帶了兩三千蠻騎,據宮典回報,這些蠻騎的戰鬥力確實不差,若不是天公不公,硬生生賜了北方雪原三年雪災,他們也不至於遠遁至西胡草原。如此看來,當年上杉虎能在北門天關抗蠻若乾年,此人著實了得。”

“不過終究人數太少,影響不了什麼格局。”皇帝的眉頭舒展開來,冷漠地搖了搖頭,明顯不肯接受範閒的這個籌碼。

“咱們說的是千秋萬代的事兒啊。”明顯今兒個範閒的語調很輕佻,甚至連這麼大逆不道的咱們二字也出了口,他笑著說道:“青壯男人是七千,但是素養極高,婦女不少,再加上西胡受此重創,這一撥北方蠻騎定可成為草原上的重要力量,他們要去各部落去擄胡女,誰能攔得住?陛下您也知道,胡人都是極能生的,頂多過個十幾二十年,這個部族便很了不得了。”

“若沒有人能夠壓製或控製或者說引導,這一個崛起地部族,豈不是第二個王庭?”範閒看了左手方的雪地搖頭說道:“西涼路的百姓極慘,難道還要再熬個幾十年?”

皇帝微微一笑說道:“朕就有些不明白,你在西涼路和草原裡的部屬已經被朕殺的差不多了,你哪裡還有什麼力量可以影響那些蠻人?”

“鬆芝仙令。”範閒笑著說道:“雖然她是故族王女,身份尊貴,卻沒有太實際上地號令作用,但畢竟身份在這裡,而且她如今在草原上地地位也高,她的能力也很強,已經能夠凝聚蠻人裡地大部分力量,隻要控製住了她,也就等於控製住了這些蠻人。”

“莫非你能控製她,朕便不能控製她,朝廷便不能控製她?”皇帝微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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