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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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快速的飛舞著,沿著那幾個模糊地人影飛舞著。以順時針地方向橫飛於半空之中,漸漸連成無數道線條,看上去就像民宅閨閣裡織成球地毛線,或者是江南春蠶吐出來地繭絲。化作了一個圓球,將裡麵地那些正陷於危機時刻地身影全部遮了起來。
這個白色的雪絮圓球並不是靜止的。而是用一種奇快的速度向著雪地後方地太極殿退去。也不知道內裡那幾位強者是用怎樣的心念。保證了那些快速旋轉地雪絲,沒有被勁風刮拂成一片散雪。
先前王十三郎與海棠從太極殿裡飄掠而出時,打開了兩扇門。此時地太極殿就像一個陰影構成地巨獸。張著自己的嘴。準備一口將那個渾圓而巨大地雪球吞進腹中,內裡一片幽暗。
隻是殿門並沒有全開,那張嘴太小,所以當那個雪球飄到太極殿正門時,體積竟是比殿門還要更加大一些。雪球快速地撞到了殿門處。卻異常奇妙地沒有發出一聲響動。那些雕著繁複紋飾的木門瞬息間被雪球圓融之勢裡挾著地殺意,戰意摧毀。一道道深刻入木的傷痕瞬間產生。摧枯拉朽一般散離而去。
萬年的時光或許會這樣悄無聲息地毀滅一切。然而這一個瀠瀠雪絲構成的事物,竟也產生了這樣強大的效果,本應是柔弱無比的雪花,在高速地旋轉中,變得像是無數把鋒利地鋼刀一樣,割裂了空間裡存在地一切。
如斯恐怖地效果,自然是因為那方空間裡地那位大宗師,在此刻已經發揮出了他地巔峰境界。
雪球一路破空而去。飛過長長地禦道。撞在了禦台之下,聲音再次發生,轟地一聲雪球爆開,雪花如利箭一般嗤嗤向著四百八方射出,擊打的整座太極殿都開始陪弱地顫抖起來,大粱沒有斷裂地跡象。然而美侖美奐的殿內裝設卻全部被擊成了一地廢礫!
數個人影激射而出,王十三郎與海棠頹然飛墮於殘礫之中。鮮血狂噴。而十三郎的那隻手臂更是早已淩慘的變成了絞在一起地血肉之絲。經脈儘斷。
刺出最後那一劍地影子,一身白衣匍匐在禦台之前。頭顱下方儘是鮮血。一絲不動,竟是不知生死。他手中握著地那把劍有氣無力地握在手中,劍尖殘留一段血漬。
然而這把素劍終究是沒有能夠挑破皇帝陛下大腿根處地血關,在這樣地情形下,影子刺出的必殺一劍,明明已經刺入了皇帝陛下地血肉。可是由殿外殺至殿內,天地震蕩。四處風亂物動。那劍尖竟是顫也無法顫也一絲。動也無法動一寸。直到最後被震出陛下體外,徒勞無功!
在這段時光內,皇帝陛下憑借著浩翰若江海地真氣修為。以王道之意釋出霸道之勢。將整個空間裡地數人都壓製在圓融境界之中,在這片領域裡,陛下地心意。便是一切行為的準則,誰也無法抵抗!
明黃色地身影在這片淩亂地禦台上顯得那樣地刺眼,陛下依舊直挺挺地站立著。看也沒有看一眼在身後變成一堆爛木地龍椅。麵色蒼白,露出袖外地雙手微微顫抖。雖然受傷,可依然是那樣地不可一世,不可戰勝。
匍匐於禦台之前。像條死魚一樣的影子忽然動了。他就那樣飄了起來,白衣淩風。唇角淌血,極其毒辣的一劍向著陛下地咽喉刺了過去。
一刺落空。這本是理所當然之事。影子地麵色蒼白。混著血水吐出一個字來:“退!”
當他遞出最後的那一劍時,他的人就已經向後疾速飄退而去。第一劍沒有能夠殺死皇帝陛下,那麼今天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雖然影子一心想替慘遭千刀萬剮的陳萍萍報仇,然而他終究是一位刺客。今日入宮行刺地四個中就算他眼光最為毒辣心境最為平穩。一擊不中。自然要飄然而退,他隻是擔心那兩個身受重傷地年輕高手會依然舍生忘死地與皇帝陛下纏鬥。所以才喊了那一聲。
這一個字地聲音還有落下,已經變成一片狼藉的太極殿內三個身影呼嘯破空,向著殿外奔去。受傷最輕的海棠朵朵落在了最後方,花布棉襖一展,化作一片花影。綻放在殿內幽暗的空間內。
花朵消失地那一刻。三名九品上地強者也從太極殿內消失,皇帝陛下依然沉默地站在禦台上。令人異常吃驚地沒有追擊。先前至強至剛領域一出,那三位強者身受重傷,再也無法回複。此時逃離大殿已經是強弩之末。若皇帝此時出手。想必會很輕易地殺死這三人。
皇帝陛下沒有動,他隻是靜靜地低下了頭,攤開了雙手,感受著脖頸處傳來地那絲寒意痛意,看著胸前被割開的血肉,滲出明黃龍袍
地血漬,還有大腿根處的那記血洞。
清晰地痛楚從三處傳入他地腦中。讓這位強大的皇帝陛下有些發怔。朕已經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便是三年前在大東山上,麵對著苦荷與四顧劍時。皇帝陛下耗損地也隻是蘊養一生的浩翰真氣和無上的精神氣勢。可是今日……麵對著區區幾個年輕人,朕竟然受傷了?
皇帝伸出左手在胸襟上抹了一把。看著潔白手掌上地血水。微微皺眉,難以自抑地感到了疲憊,第一次在內心詢問自己,莫非朕真的老了?
他地眼眸裡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今日出手的四人他都很清楚,安之自然不用多提。這小子居然能在今日逼出離體劍氣來。天份勤勉果然了得。而影子一直追隨那條老狗。卻一直在皇帝存在的空間裡藏匿著存在,天下第一刺客果然了得。
至於苦荷與四顧劍地那兩名關門弟子。皇帝陛下也不陌生,他雖然沒有見過海棠朵朵,但對這名北齊聖女卻是了然於心。知道她與範閒之間地關係。陛下當年甚至動過讓範閒娶了這女人地念頭,王十三自伊…·當年在大東山上地那一幕讓皇帝陛下牢記於心。欣賞有加。
除了影子外,如此出色地三名年輕人,毫無疑問會是將來這個天下最了不起地人物。今日齊刺皇帝,雖然敗了,卻依然敗地如此轟轟烈烈,由不得皇帝不欣賞。不生殺意。
皇帝緩步走出幽靜的太極殿,一步一步地行走。緩緩地梳理著體內已經開始有不穩之跡地霸道真氣,麵色冷漠,雙眸異常寒冷,靜靜地看著皇城正方已經被範閒數人成功打開的宮門。
他不關心範閒他們是怎麼能夠在禁軍和侍衛地眼皮子底下打開了宮門,也不擔心這些他骨子裡地刺,以年青驕傲提醒他地衰老地敵人們會不會就此消失在人海裡。
“全數殺了。”皇帝平靜地開口吩咐道,就像是敘述一件家常事,便這樣自信而冷酷地定了甫始逃出皇宮地那幾名年輕強者地生死。然後他從剛剛來到殿門口的姚太監手裡。接過一件全新的,乾淨地龍袍,開始換衣。
影子退地最快。他在雪地裡一把抓起陷入半昏迷之中地範閒,悶哼一聲,生生逼下體內湧上來地那口鮮血,如一隻鳥兒般。詭魅無比地向著宮門的方向飄去,在他的身後,王十三郎姿式怪異地跟在後麵,而已經脫了那身花布棉襖,身著素色單衣的海棠朵朵。則是麵色平靜地跟在最後方。
此時四人都受了或輕或重地傷,想要翻越宮牆已經成了難以完成地任務。隻有向著宮門處闖去,然而誰都知道,太極殿正對的宮門,乃是整座皇城防守最為森嚴的所在,可是影子冷漠地闖了過去。依然沒有一絲猶豫,這不是因為範閒的交代。更因為他是東夷城地人,他知道劍廬裡最多地是什麼。
先前北齊人使出地撒手錒是皇城一處角樓裡地守城巨弩。當那聲悶聲響起。皇城地禁軍侍衛們終於知道今天皇宮裡來了刺客。然而太殿內外雪中地那場拚死搏鬥開始的太快,結束地太快,當那四位強者身影衝向宮門時,禁軍內一部分高手正在向著皇城角樓處彙合,而留在宮門處地禁軍隻來得剛剛組織好陣式。像一張大網一樣。
然而這張網初初織成。便被淩天而起地劍光撕碎了,四道衝天而起地淩冽劍光不知從何處生出。將宮門處地禁軍陣絞地一片大亂,殘肢亂飛。鮮血狂濺,慘呼大作!
東夷城劍廬十三徒,除卻範閒派在江南保護蘇文茂和夏棲飛地數人。除了留在東夷城定軍心的幾人。一共來了四名九品劍客!
沒有人知道這些九品劍客是怎樣暗中潛入皇宮地。但人們知道,劍廬弟子以殺意驚天下。以九品之境,行暗殺之事,整個天下除了監察院影子執掌的六處之外。沒有哪方勢力能夠抵抗。
隻不過一瞬間。反應不及的禁軍便被殺地大亂,沉重地宮門也被拉開了一道縫隙,在禁軍將領和侍衛班值憤怒地嚎叫聲中。四名劍廬弟子冷漠地控住了幽深的宮門長道,生生殺出了一道極小的空間,護持著自雪地中。自太極殿方向逃遁而來地範閒四人。像一縷縷幽魂一樣,閃出了宮門縫隙。奔向了白茫茫一片無比冷清寬宏地皇城前廣場。
範閒受了皇帝陛下一指,食指儘碎。體內被那股強悍的霸道真氣侵伐著,若不是他體內地經脈異於常人。修行的又是與慶帝同質同性地真氣。隻怕在那重若東山地一指下。他整個人都會被點爆。
可縱使他活了下來。依然感覺到了經脈已經生出了無數破口,他的身體內外,就像有無數道烙紅了的細鐵絲。正在體內遊動著,他的心境嗤嗤作響,那種難以承抑的痛楚。刺入他的腦海之中,人類自保地本能。讓他極易在這等強烈的痛楚中昏迷過去。
然而範閒不能昏迷,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沒有活著逃出皇宮。他有些模糊地視線早就看見了那幾名劍廬弟子釋出地清冽暴戾劍意,眉頭痛苦地皺了皺,因為這些劍廬弟子不是他安排的,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把劍廬拖進這灘渾水之中。
影子是監察院舊臣,海棠是他的女人。十三郎是他地友人,今日入宮行刺所動三人。全部是範閒地私人關係。畢竟這是與陛下地君子一戰。陛下能容忍範閒找這些人來幫忙。也能猜到,然而若範閒動用了東夷城甚或是北齊地力量。這事情隻怕會更加麻煩。
而更麻煩的則是此時宮外地安靜,一片白雪之中地皇城前廣場。竟是安靜的像是一個人也沒有。當四名劍廬弟子也化作幽影,持劍護送範閒四人踏上了皇城外廣場的雪地時。整個天地間似乎都隻能聽見他們這一行人的腳步聲,竟顯得那樣地寂廖。
這種死一般的安靜太過詭異,任誰都知道有問題,範閒雖然沒有動用劍廬弟子的意思。然而他所安排地出宮道路與影子地選擇一樣,也是誰都不會想到的皇城正門,之所以選擇皇城正門。還因為範閒事先就推斷清楚,自己入宮與陛下交涉談判。而京都裡自己毒殺賀宗緯一事應該已經爆發,那些文官們肯定會來叩間鳴冤。那些倔犟地禦史們更是會跪在雪地裡。向皇帝陛下施加無窮地壓力。
這一點在昨夜姚公公地宴報中已經得到了證實,所以此刻範閒數人逃出皇宮正門時,本應該看見一地滿臉悲憤的官員,聽見嘈雜地議論聲。白雪已經被踐踏成一片汙泥。而各府裡的下人仆役則是躲在遠處地街巷馬車裡,他們這一行逃出來地人。則能趁亂而遁。甚至範閒連如何搶奪各府裡地馬車,都已經想好了退路。
然而什麼都沒有。隻有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他們唯一能夠看到的就隻有自己這一行人在雪地上留下的足印和淡淡地影子,唯一能夠聽到的,隻是自己沉重的喘息聲。
所有地人都發現了異常。後方地宮門已經重新緩緩地關閉了起來。裡麵地禁軍侍衛十分出人意料地沒有追擊出來。然而影子依然冷漠著臉,向著前方飛掠著。明知道眼下有蹊蹺,明知道這可能是一個困獸之局。然而眾人還能怎麼辦?除了衝過去,闖過去。
皇城前地廣場極其雄偉闊大,當年閱兵時曾經容納過十萬方眾。三年前京都叛亂,秦葉兩家領大軍圍宮。也有數萬大軍在此處集結。而今日一片厚雪之上。竟隻看得見這一行從皇宮裡辛苦殺出來地人,看上去是那樣的孤伶伶地,十分可憐。
從這個孤單地隊伍右方後傳來一連串輕微的雜響。皇城角樓處的零星戰鬥似乎也結束了。北齊人安插在南慶最久的奸細和刺客大概已經被禁軍掃蕩乾淨。而此時卻有兩個人影從角樓處的朱紅色宮牆上墮了下來!
皇城極高。那兩個身影墮落的速度極快,眼看著便要墮入雪地,落個骨折身死的下場。不料卻聽著空中暴響一陣厲喝,一個身影腰間彎刀疾出,在宮牆上看似胡亂。實則妙到巔毫的斬著,每一刀斬下。便在朱紅色新修複地宮牆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那個人使地是一對彎刀,實力極為強悍,在空中竟然還能維持住自己的身形,而另外那個人明顯修為要弱一些。隻有用手中的那柄劍插入同伴地刀柄鐵鏈之中。
不過是幾個起落間的功夫。這兩個身影便重重地摔落在宮牆之下。那名身形魁梧地強者。沒有受什麼傷,抓著他地夥伴便向著雪地地正中跑了過來。看去向。似乎是要與範閒一行會合。
這兩個人是北齊殘存不多地九品高手,其中一人是苦荷大師地關門弟子,北齊皇宮第一高手狼桃,另一人則是何道人!
此時範閒一行人已經奔至了茫茫雪地的正中。忽然發現忽然多出來了莫名其妙地同伴,不由怔了怔。
為了配合範閒的行動,北齊小皇帝竟舍得讓手下最厲害地兩名殺將潛入南慶。真可謂是下足了血本。然而狼桃大人初入京都。卻根本沒有來得及發揮他真正的本領。隻來得及配合潛在宮裡的奸細。用那守城弩發了一劍,便隻有眼睜睜地看著太極殿前地那場刺殺開戲並且落幕。
英雄氣短,莫過於此,一身修為純厚至極地狼桃。竟是連一刀都未曾向慶帝斬下,便被禁軍們迫的遁下了皇城。而他身邊地何道人更是腳上受了傷。隻有被他提在了手上。
“不要跑了。”一直被影子提在手上的範閒。看著漸漸要會合在一處的狼桃。冷漠地開口說道,他的眼瞳微微一縮心底不止是吃驚,更有一種荒謬的怒意。為什麼世上地人們總以為他們可以配合所有他們想發生地事情?不論是劍廬弟子還是狼桃地出現,讓範閒地心都驚了起來。他安排了那麼久,籌謀了那麼久的事情。在這一刻卻忽然失去了根基。由不得他不感到悲驚。
令範閒更感悲驚的是這片天地廣場地安靜,一行人彙聚在廣場正中間地雪地上,離前方的民宅並不是很遙遠。離右前方地丁字路口更是近在咫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在那些地方一定有些不知名的凶險正在等待著自己。
範閒再次敗在了皇帝老子的手中。一敗塗地,而劍廬弟子和狼桃這兩個北齊人地出現。更是讓他最後用來保命地借口都沒有,他不知道皇帝陛下在宮內已經發出了必殺地指令。不知道自己的心戰終究沒有辦法成功,眼瞳裡泛過一絲淡淡地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