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期:~0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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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皇帝陛下的話語。葉完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改變。而微微低著的頭卻恰好遮掩了他眼瞳裡地那抹異色。
這位慶國突兀崛起地厲害人物。少年時代便與生父翻臉。自定州遠赴南詔,如果沒有來自京都皇宮,龍椅上那位男人地暗中照拂,如果不是這些壓抑地歲月裡練就了沉穩的意誌,又怎麼可能一直壓抑,最後卻來了一次猛烈的爆發。
也正是這樣的經曆,讓葉完擁有了極強悍的自我控製能力。先前皇帝陛下指他不是上杉虎的對手。葉完臉上晗到好處流露出一絲不甘。這絲不甘,其實是刻意流露出來地。
不及一代名將上杉虎,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評語。可他畢竟是皇帝陛下十分看重的軍方新一代領袖人物。如果表現地太過木然,失去了年輕人應有地朝氣與好勝之心。隻怕也不是什麼好應對。
然而聽到範閒這個名字,葉完眼瞳裡地異色。卻是完全發自內心。不僅僅是因為陛下先前點明。他在西胡草原上的豐功偉業。有一部分是因為範閒的暗中幫助,另一方麵更是因為,葉完震驚發現。陛下先前的話語。竟把範閒此人的生死,提高到了與陛下生死完全相等的地位。
範閒是何許樣人。整個天下都知道。葉完雖然常在南詔前線,基本上沒有參合到京都的事情之中,然則葉府與範閒的關係亦是十分複雜。他怎麼可能不暗中了解那個成功地讓妹妹變了性格的年輕權臣,那個在這短短數年內,像煙花一樣絢爛照亮慶國天穹的大人物。
葉完壓抑了很多年。旁觀這個天下很多年,胸中自有氣度自信在,從來不會認為自己會比天下間崛起地那些人物稍差,隻是陛下一直將他安靜地放在外郡。所以他缺少一個舞台,眼下這個舞台已經出現在他的腳下,經由青州大捷以及後續地浴血追殺,他已經開始綻放耀眼地光彩,然而每每想到範閒這個名字。他的感覺總是有些怪異。
不是嫉恨。不是羨慕,而是隱隱的寒冷,葉完冷觀京都若乾年,總覺得無法看透範閒這個人,細細思忖之下,佩服有之,警懼有之,同情有之,不屑有之。異常複雜。
饒是如此,可葉完依然不認為範閒是能夠撼動天下的大人物。因為他認為身為朝臣子民,無論是誰。包括自己都不可能達到這種境界,四大宗師散去之後。整個天下除了南北兩位君主之外。不應該還有誰能夠站到那種位置之上。
“你是不是認為朕將他抬地太高了一些?”皇帝陛下微微低著頭,輕輕拂弄著懷中的白貓。很清楚地掌握了這位年輕臣子心中那絲情緒,“年輕人。驕傲一些無妨。然而有時候勇於承認自己不及某人,這才是真正的驕傲。”
葉完凜然受教,在愈發昏沉地深宮暮色之中,對陛下誠懇地行了一禮。
皇帝陛下雙眼微眯,眼角地皺紋在昏沉的光線下。平添幾抹滄桑之意,緩聲說道:“這世間能脫離朕控製地人不少,但能不動不亂,平穩與朕抗街的人卻極少,安之此人。你們自然不如朕看地通透。”
這話說的確實,卻又有些含糊。年初冬雪京都劇變,範閒在京都放肆行凶,一日內殺儘賀派官員,令廟堂天下震驚,入宮行刺,打成叛逆……
而令所有地大臣不解,令所有地茶樓小道消息失去了方向地事實是,慶國朝廷確實花了極大地精神追緝範閒和入宮行刺的刺客。卻一直沒有對範閒散布四野地勢力動手!
明顯在京都內參與了滅賀殺官一案的監察院舊屬官員。審也未審,隻是大批革職了事。而江南一帶的範係勢力,也並未迎來皇宮東山壓頂地打擊。此生一向狠厲決毅地皇帝陛下。在麵對範閒的時候。似乎失去了一直以來保持地帝心。顯得過於溫和寬仁。甚至溫和寬仁到了有些糊塗地地步。
沒有人敢批評陛下。但很多人在置疑陛下。對於喪心病狂地範閒叛黨,為何陛下卻是處處留手,處處留情?難道此事莫非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背景?
葉完從草原上辛苦殺回來後。得知了京都動亂之後地後續事宜。也是心頭震驚。不明所以。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所有地重臣都不知道,那一個雪夜,陛下與範閒在皇宮裡談了整整一夜,皇帝陛下不是不想清除範黨,卻是心有所觸,不得不遵守與範閒之間兩個人戰爭的承諾,若朝廷真地對範黨進行清洗。慶國即將迎來的。隻怕是開國以來最大地一場動亂。
不得不說,在這件事情地處理上,皇帝陛下少了一絲當年狂飆突進的勇氣,而多了幾分憂柔。也不得不說。隻有範閒才能如此了解皇帝陛下千秋萬代的心意,而又能死死地握住慶國地命脈。逼迫皇帝做出了這樣的姿態。
這個世界上,能夠逼迫慶帝放下手中屠刀的人,隻有範閒。
“範閒不死,朕心不安。”皇帝陛下梳理白貓毛皮的手指頭。忽然微微一僵。雙眼緩緩閉上,對身旁地葉完說道。
葉完心頭大寒,低頭不語。
“你地流雲散手練的如何了?”皇帝冷漠開口順道。葉完心頭微動。不解陛下為何忽然轉了話題,開始考校自身地修為。略一沉忖,誠穩應道:“初入門徑。”
“你父二十年前便將大劈棺練到極致。卻無法再進一步,範閒雖然刻苦異於常人。但從你妹妹手裡學了大劈棺後。很明顯也沒有辦法再有進展,流雲世叔一身絕藝,總不能就此失傳。你既已入了門。朕心甚安。”
皇帝陛下依舊閉著眼睛。說道:“便是如此,你終究不是範閒地對手,日後若遇著他,先退三步。”
葉完心頭再震,雖然他確實不甘心被陛下點評為不及範閒。然而從先前陛下那句範閒不心,聖心不安地話中。葉完已經猜到了太多內容。能夠讓強大如神地陛下,也不惜以國事戰事為代價誘殺地人物,隻怕自己還真是比不上。
可隨之而來,一股厲狠倔犟地情緒。在葉完地心中油然而生,這位慶軍年輕一代最光輝奪目地名將麵色不變心裡卻隱隱有些渴望將來能夠與範閒正麵一戰。
夜色漸漸侵蝕了暮色,包圍了重重皇宮,將太極殿前地君臣二人包融了進去,皇帝陛下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裡地光亮竟似要在一瞬間內將這座皇宮照耀清楚。
姚太監便在此時來到了陛下軟榻地旁邊,手裡舉著一個木盤,盤子裡用黃綾墊底。上麵是兩封信一般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