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鬥篷,脫下素衫緋裙,便隻餘褻衣與薄短的襯裙。
她將褪下的衣物折好,放到竹架上,赤著腳,緩緩走進浴室。
先前軒屋裡那些稀薄縹緲的水霧,到了這裡,變得濃煉乳白起來。
空氣裡漾著藥味,每一次呼吸,都感覺胸肺如浸潤在煮藥燒開的蒸汽裡。
幾丈開外,一點暈黃的燭光,在霧色中彌散著。
洛溦朝著那燭光行去。
朦朧的光影間,沈逍高挺的身形慢慢現出。
他此時也已褪去了衣衫,墨發濡濕,闔著眼,霧色中隱約可見鎖骨下緊實的胸膛。
洛溦不敢再往前,駐了足,輕聲開口:“太史令?”
沈逍沒睜眼,開口示意:“手。”
洛溦聽話地抬起手,在水霧中與他雙掌相抵,感覺到銀管刺進到掌心勞宮穴的一刹,吸了口氣,凝神也合上了雙眸。
霧氣中的藥力滲入肌膚,催動著手三陽經的血液疾速流動起來。
她的血,彙入他的穴脈,又從另一隻手流轉回來。
這便是,她與麵前原本遙不可及的男子,所謂的“天命”羈絆。
洛溦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送來京城的時候,大概隻有三歲多。
殘存的模糊記憶裡,留著一把白胡子的冥默先生,把她抱進一個裝滿了藥汁的浴桶裡,再用小刀割開了她的掌心,叮囑她,要緊緊握住旁邊小哥哥的手,千萬彆鬆開。
小哥哥倚著桶壁,像是睡著了,一動不動的,臉色很白,白的就像是雪做出來。
她好奇地盯了他許久,忍不住抬起能動的那隻手,伸指在小哥哥臉上觸了一下。
“雪”沒有化。
一雙凝著黑冰的眼睛,卻因此睜了開來,透著難以言繪的暗沉和厭惡。
後來,雪人似的小哥哥,變成了俊秀挺拔的少年郎。
或許因為都長大了,冥默先生沒再讓兩個孩子赤身泡在藥汁裡,而是將藥汁煉成了藥霧,彌蒸在封閉的浴室之中。
第一次嘗試使用藥霧時,因為承受不住猛烈的藥性,洛溦半途暈了過去,後半夜迷迷糊糊醒過來,發覺自己躺在不熟悉的廂房裡。
屋裡沒有人,也沒有點燈,黑漆漆一片。
她有些害怕,下了榻,摸索著出門,進到連接外廂的隔間裡,隱隱聽見那邊有人說話。
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帶著些許焦慮:
“到底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將這毒徹底根除了?哀家就不信,普天之下,除了宋家丫頭出生時吃下的那顆血靈丹,就再找不出第二顆了!”
冥默先生的語氣,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
“製丹的血焰天芝千年難得,娘娘和聖上找了這麼多年,可曾找到過?這毒雖然難治,但如今易血解毒,亦能慢慢根治,娘娘倒也不必擔憂。”
他合起藥匣,又道:
“隻不過,越到後麵,每次換血的時間就會越長,屆時兩個孩子都已成人,依老夫之見,不如早些將他們的婚事訂下,也算對那女孩兒有個交代。”
太後愣了一下,顯然覺得匪夷所思,冷笑道:
“那宋家不過是越州小小商戶,豈能攀上哀家的外孫?莫說那丫頭隻是露了片刻身子,就算真伺候過逍兒,也是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的!大不了多賞些銀錢便是,區區商戶女,敢向皇室要什麼交代?”
冥默先生波瀾不驚地“噢”了一聲。
“老夫原也這麼想過,但這兩個孩子的宿緣頗深,前段時間老夫用玉衡查探了一下他倆的宮垣,正印‘歲星行中道,陰陽調合’之像。簡而言之,此乃天定的姻緣,若不順應,恐有性命之憂。”
玉衡是商周時期就傳下的神器,據傳可勘天機。上古以來以此推斷的幾樁神諭奇事,皆是神乎其神。
太後沉默下來。
半晌,語氣略顯緊繃:“先生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