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溦在越州就常去給麗娘姐妹們送藥,把她們應付這種情形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
“我一個弱女子,敢在官爺麵前使什麼心眼?官爺要搜,我自是樂意配合,隻是馬車就在外麵,不敢久停,以免橫生枝節,還給二位惹麻煩。”
她笑得客氣,從腰間取下一枚竹牌,遞了上前,“這就是之前跟麗娘說過的,玄天宮的采買憑信,我幫忙取了來。那蔡商戶確實是幫玄天宮做事的,沒敢撒謊欺騙,請兩位官爺查驗。”
獄吏接過竹牌看了看,見印鑒、製式皆確實不假,彼此交換了個眼色。
這要是跟玄天宮有點關係,他們還真不敢得罪!
“行吧,那跟著來吧!”
兩人下了甬道,在前帶路,一麵又擺出公差架勢,教誨道:
“以後你也少跟那姓蔡的來往。那小子不是什麼正經人,腦子還不好使,招搖撞騙也就算了,居然敢冒充太史令的親戚!人家太史令是誰?那是聖上的親外甥、咱大乾朝萬民膜拜的神人,豈是他一個幫忙采買的商戶能瞎攀扯的?”
“所幸他也確實跟玄天宮有點關係,能拿出憑信來,不算全然扯謊。這次就算他誇大其詞,挨了幾頓鞭子受罰,暫且饒過,下回若再逮到,必當嚴懲!”
兩人一麵說著,一麵引路走進甬道儘頭的一間牢房。
牢房裡堆著的稻草上,半躺著一個衣衫發髻淩亂、顯然受過不少鞭打的年輕男子。
獄吏開了木門。
洛溦進到牢內,跪到宋昀厚身邊,伸手將他扶起。
宋昀厚睜開眼,先是一怔,繼而認出人來,“綿綿?你怎麼……”
洛溦捂住哥哥的嘴,“噓”了聲。
宋昀厚反應過來,不再吱聲。
獄吏在牢門外的案上寫了份銷案的文書,交給兩人,道:
“這次肅清滋事流民的案子是大理寺和驍騎營辦的,不好糊弄。玄天宮的這個令牌憑信,我們得留下充作證物,不然要是哪天上麵查問起來,我們也不好交差。”
宋昀厚聽到“玄天宮”三個字,神色一凜,作勢想伸手把令牌要回來。
洛溦拽住他,接過文書,“我們明白,有勞二位了。”
兄妹二人從甬道出了牢房,又在外麵的衙門口驗了放行文書,走出西徒坊。
外麵風刮得猛烈,宋昀厚一身憔悴,洛溦也不敢直接領他回家,找了處僻靜的包子鋪讓他稍歇,自己去西市買了成衣袍子和束發巾幘等物,再返回來。
宋昀厚兩碗熱湯下肚,恢複了幾分精神,見妹妹回來,忙問道:
“你去玄天宮找太史令幫忙了?他知道我被抓的事了?”
他是宋家長子,五歲那年母親生洛溦難產去世,父親又不怎麼管孩子,一直拖到八歲時才開始識字,之後對讀書也沒什麼興趣,早早就學起了做生意,倒也磨礪出了些商賈的小精明。
原本日子這樣過下去,也算合他心意,誰知十七歲那年,父親突然被升了官籍,一家人搬到了都城長安。
按大乾律法,官籍的子弟隻能入仕,不能行商。可宋昀厚一摸書就打瞌睡,哪裡是讀書的料?在官學熬了兩三年,學習實在跟不上,又受同窗鄙視排擠,索性便自己退了學。
回家之後,自是少不了被父親責罵嘮叨,翻來覆去的那幾句“我怎麼倒黴生了你這麼個兒子”,“我看你這輩子就沒什麼出息!”
宋昀厚被罵得久了,心裡憋氣,去年背著父親,偷偷買了個商戶的假身份在外麵搞起生意,想要通過暴富挽尊。隻可惜京城不是越州,沒有人脈、沒有背景,做生意實屬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