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六歲那年,你把我帶到玉清派後,閉關很久。”沈寂之打斷他師父,“後來聽掌門說起,你本早就該入大乘,但渡劫失敗。”
後頭,簡歡在沈寂之麵前蹲下,正低著頭想看看他此刻是何神情。
穀山起身,站在窗邊,抬高雙手舉過頭,伸了個懶腰:“我是為了我自己。”
既然都被猜出來了,穀山也沒必要再隱瞞,他覺得吧,他也瞞不住。
穀山側過頭,忽而嘿嘿一笑:“不過,若是你們覺得對我有所虧欠,要不,以後我的賬你們再替我……”
頓了頓,穀山繼續:“我和宜丫頭的師父思來想去,這九州,也隻有化神入大乘的雷劫,可以徹底毀去花帝海的殘念。剛巧,我那時正好一腳踏進大乘期……”
“嗯。”沈寂之淡淡應了聲,沉吟片刻,又掏了一兩遞過去。
他看向簡歡,“也不是為了這天下。”
原先顯得作風猥瑣的小老頭在她眼裡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來,如巍巍群山,她伸出大拇指,重重地在空中點了三下,拍拍胸脯,大方道:“前輩,為表我的敬意,待我升了玉清長老,我請你喝酒!”
穀山震驚:“那我還得等多久?”今時不同往日,他師兄坐上掌門位後,長老可不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就能當啊。
穀山拿酒的手一頓:“什麼代價?”
他沒搭理穀山,目送簡歡的背影消失在院中。
“絕無可能。”沈寂之毫不留情地打斷,“兩碼事,一碼歸一碼。”
簡歡當即開門離開,背影匆匆,像是後頭有惡鬼在追她。
有沒有哭。
三人都沒再交談,房內靜得落針可聞。
沈寂之動了動,抬起一雙幽深的眼,伸手抵住她發頂,正打算把這顆腦袋拂開。
確實,不能再拖了。
一人與眾生,掌門師兄毫不猶豫會選後者。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穀山:“唉,我穀山慘呐,命苦啊。老天爺,你就是這麼對我……”
窗外陽光正好,微風和煦。
小半時辰後,穀山睜開眼,他擦擦額間的汗,掏出酒囊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莫急莫急。”簡歡閃過去,拍拍小老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快了快了。”
穀山:“……”
沈寂之:“……”
渡劫失敗,基本上此生不會再有踏入下一階的機會。
穀山捏了捏嗓子,傾身:“徒媳,你改變主意了嗎?”
穀山不敢說話,縮了縮脖子。
沈寂之靜靜聽著,一語不發。
聞言,沈寂之抬眼。
“這一兩一百文隨你怎麼花。”沈寂之把荷包係緊,在懷中放好,因心中下了決定,麵色無波無瀾,靜沉如湖麵。
若讓魔族知道,他們定然想儘辦法讓沈寂之衝破封印,傳承魔神之道,為魔族助力。
簡歡滿意了,拍拍衣裙,斜睨了沈寂之一眼,輕哼一聲,禦劍離開。
“魔原石有一縷花帝海殘念。”穀山道,“這是最危險的,若隻是他留下的傳承,你就算入魔,也勉強還算是另一個你。就和宜丫頭的狀況一樣,危害沒那麼大。可殘念不除,花帝海會在你身上…複活,到時,九州又會如千年一般,再遭大劫。”
穀山這才敢站直,他晃晃腦袋:“原來還不是……”
他指尖動了動,若無其事地收回了手,慢吞吞從地上起身。
穀山朝她擠擠眼睛:“你們兩不是一夥的嗎?”
小老頭甩甩手,靈活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就想溜:“那能有什麼代價?你師父我是何人?隨便封封就搞定了……”
穀山又喝了口酒,聳聳肩,吊兒郎當的模樣:“就是這樣。”
“當然不是!”簡歡表明立場,“他是他,我是我,我頂多日後有錢了,多請你喝幾頓酒。好了,前輩你好好休息哈,告辭!”
簡歡卻一臉驚訝地看向穀山,烏黑的眸子瞪大。
穀山咕噥了聲:“那你要不再替我……”
若日後,沈寂之出於任何原因衝破封印墮魔,哪怕同歸於儘,他也會親手弑徒。
他看向沈寂之,微微嫌棄,“徒弟,你是不是不行?”
沈寂之這件事情,穀山甚至都未告訴道玄。
穀山:“……”
他目光落在地麵,眼皮垂下來,隱藏一切情緒。
“當年知道此事的人,基本都已塵歸塵土歸土。”穀山說到這,停了停,一向顯得猥瑣的眼,透著幾分滄桑,他笑了笑,“之後知道的,也就我,你。”他看向沈寂之,再看向簡歡,“徒媳了。”
穀山搖搖頭,看了沈寂之一眼,想了想,道:“我不是為了你。”
但他,一向任性。
秋意漸濃,院中楓葉落了大半,時光不等人。
“我沒瘋呢。”簡歡雖笑著,但笑意未達眼底,“我隻是回來提醒您一下,我有名字,姓簡名歡,不是你徒媳,懂嗎?”
穀山盤坐在床邊,閉著眸,神識之力入梅宜眉心。
如冰川流水的聲音將簡歡從入定狀態喚醒,她眨眨眼睛,看看沈寂之,再順著沈寂之的視線,望向穀山。
那可是連一個靈石,都不會讓他拿走的人!
沈寂之目光平靜:“封印魔原石的代價。”
穀山搖搖頭,歎出一口酒氣,也許這天道冥冥之中,便是要他做出選擇,“我本想一並去掉魔原石之力,但魔原石在你體內太久,已與你渾身經脈融為一體,隻能封印。”
簡歡臉色都變了:“前輩,你哪來的‘們’?”
以前的師父頂多值一百文,但從今往後,可以勉強加個一兩。
他先掏出零散的一百文,遞給穀山。
為了這世間,有人能釀他愛喝的酒,有人能借他買酒錢,有人能替他還個兩百萬。
沈寂之的人情債,關她簡歡什麼事?
這個徒弟,猴精猴精的。
“代價是什麼?”
床上原本麵色平靜的女子,忽而秀美緊蹙,有些難耐。
掌門師兄,是穀山在這個世上最信任之人,穀山了解他師兄,知道師兄得知此事會做什麼選擇。
等得稍有些久,簡歡和沈寂之索性也找了個空地打坐修煉。
荷包裡是一些碎銀。
“隻需你今晚,不要在家。”他輕輕說。
沈寂之嘴角一抽:“……你也知道是大難?”
簡歡閉眼,複又睜開,怒吼:“那是為了揭千斤符!!”
沈寂之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繡著貔貅的荷包。
穀山下意識接過,受寵若驚,指著自己的鼻尖:“給我的?”
穀山誠懇地搖頭,他站直,雙手猥瑣地摸著自己的背:“你們在那個暗殿裡,你們兩個都這樣這樣了……”
穀山抓抓亂糟糟的鳥窩頭,看向沈寂之:“你們這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聽見穀山的話,腦袋自己彈了起來,沈寂之的手落了空。
“所以代價是,你步入大乘的雷劫?”沈寂之緩緩問出口。
從昨晚知道魔原石的事後,他便想了很多,心中有個念頭一直浮現。
“對了,前輩。”簡歡忽而跑了回來,站在窗外,對著穀山勾了勾手指。
穀山望著那兩銀,甚至都不太敢接。
穀山也並不輕鬆,更改他人神識,隻有化神高階和大乘期的修士才可勉力一試,稍有不慎,甚至可能會反噬自身。所以一般來說,若非必要,沒人會這般做。
穀山乖巧點頭:“好,歡丫頭。”
他喝了口酒,再一屁股坐回地上,自暴自棄:“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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