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巧素來聽不懂話裡隱藏的意思,還當唐鈍好奇,直起身探頭朝院裡看了眼,認真回他話,“差我大伯。”
“”
秦大牛挑眉,朝唐鈍瞥了眼,眼神沉靜,卻帶著絲挑釁,唐鈍盯著他,目光微沉。
秦大牛恍然不知,“巧姐兒,我乾活去了啊,我帶了饃饃,晌午我們分著吃。”
‘我們’時他加重了音,難掩曖昧。
雲巧坐回凳子,舀著碗裡的湯圓,邊往嘴裡送邊叮囑他,“你勤快些,彆學我大伯偷懶啊。”
“好。”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轉身時,突然揚起手,寬厚的手擦著雲巧臉頰而過,眼角褶子都笑了出來。
無恥。
唐鈍臉色鐵青。
四祖爺瞧見了,以為太痛的緣故,道,“傷筋動骨一百天,不給你揉揉,十天半月你都彆想下地了。”
唐鈍抿著唇,含糊嗯了聲。
見他臉色難看,四祖爺減了兩分力道,“你說你也是的,找石場是衙門的事兒,哪兒用得著你出麵,你要有個三長兩短你爺奶怎麼辦?”
清晨他出門采藥,發現唐泰山幾個鬼鬼祟祟進村就猜到有事發生,他年紀大了耳朵背,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還是鬆柏茫然無措跑來告訴他墩哥兒掉牙他才知道唐鈍昨個兒去山裡沒回來,他劈頭蓋臉就把人罵了通,要他召集村裡所有人進村找。
擔心唐久身體撐不住,他回家配藥,準備先熬著,以防萬一。
沒多久就來人說唐鈍回來了,受了些傷,要他快過來瞧瞧。
幸好傷得不重,否則唐久和他媳婦哪兒撐得住啊。
他說,“你自小就穩重無須人操心,讀了書怎麼還回去了?”
他是唐久親叔,這種話恐怕就他能說。
唐鈍垂著眼,虛心說,“這次是我掉以輕心了,往後不會了,我爺知道了嗎?”
“誰敢和他說啊?”
四祖爺揉著他的腳踝,“我那邊熬了藥,待會端過來給你爺服下。”
唐鈍懂了,“還是四祖爺好。”
“好什麼好。”四祖爺說,“我都這把老骨頭了,要走也是我先走,你爺想搶我的道兒,沒門呢。”
他九十多了,牙齒掉沒了,說話口齒不清晰,唐鈍倒是聽得分明,“您定能長命百歲的。”
族裡商量好了,四祖爺百歲壽辰宴請周圍幾個的村子的人熱鬨熱鬨,給老人家積福,還有兩年了。
這事四祖爺也知道,笑道,“能不能活到那天不好說。”
揉完腳,他問唐鈍還有哪兒痛,唐鈍瞟眼窗邊的雲巧,聲音小了些,“後背腰”
四祖爺看著他翻動的唇,拍他小腿,“忘記我耳背了?大點聲!”
“他說他後背和腰疼。”雲巧喝完最後口湯,扯著嗓子替唐鈍回。
聲音尖細,震得四祖爺抖了下,“你這丫頭我是耳背又不是耳聾。”
唐鈍歪唇笑了,問雲巧,“你吃飽了沒?”
雲巧斜碗給他瞧滴水不剩的碗底,“飽了。”
唐鈍碗裡還剩下幾顆湯圓,他吃不下了,把碗給雲巧,“擱桌上,我晌午吃。”
雲巧擱下他的碗,拿著自己空碗去灶間,唐鈍奶生火燒熱水,見她進門,笑盈盈地拍拍身邊位置,雲巧聽話地坐過去,興致勃勃望著灶膛裡的火瞧。
唐鈍奶輕輕順著她亂糟糟的頭發,語氣輕柔,“累不累?”
“累。”她吃飯手使不上力,走路雙腿顫悠悠的,雲巧說,“唐鈍看著瘦,其實很有肉呢。”
這話是沈老頭形容豬的,每年殺豬,把豬趕出豬圈,沈老頭就愁雲慘淡的,等豬肉割出來,他又眉開眼笑的,和沈來財說,“這豬看著瘦,沒想到這麼多肉呢。”
雲巧往灶膛塞柴,看它們劈裡啪啦燃得歡,自個也笑得歡,補充道,“我下次拎個背簍,把唐鈍裝背簍裡,我手就不酸了。”
唐鈍奶笑得合不攏嘴,“巧姐兒人真好啊。”
“嗯。”雲巧說,“我娘也這樣說呢。”
“你娘?”唐鈍奶早想好好問問雲巧家的情況了,奈何老爺子身邊離不得人,她抽不開身出去串門,此刻聽她主動說起,便道,“你娘很疼你吧?”
“對啊。”雲巧手裡捏著柴,準備隨時往灶膛裡送,“我娘很疼我們的,大伯母生氣會罵堂哥堂姐,我娘從來不生氣罵我們的。”
雲巧記憶裡,黃氏沒有說過半句重話,比大伯母溫柔很多。
這種人倒是沒見過,小孩子總有頑劣的時候,大人哪有不罵人的呢,唐鈍奶年輕時也沒少斥罵幾個孩子。
難怪雲巧溫柔,定是隨了她娘。
唐鈍奶又問她,“你娘哪兒的人哪?”
雲巧搖頭,“我娘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