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導員！”
即便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們，看著前一刻還一起唱歌的戰友，變成這樣爛臉尖牙的樣子，也無法立馬冷靜下來，全身的血液湧向大腦，腦袋裡一片嗡嗡的，整個人都木了。
團長張河看著還被手銬銬著的喪屍們，一抹眼睛，大聲吼道：“集合！”
大家立即集合排隊，隊伍生生少了十分之一。
“報數！”
“互相確認狀態！”
“確認喪屍狀態！”
“一營一排，舉槍！開槍！”
沒有人開槍，太陽毒辣的光芒刺得所有人眼睛生疼。
“吼——”一頭喪屍竟然硬生生掙斷了手腕，撲了上來。
張河掏槍一槍爆頭。
喪屍倒了下去。
張河更大聲地吼道：“開槍，這是命令！”
砰砰砰！
在數聲槍響之後，所有喪屍吼叫聲都停止了，現場安靜得可怕，隻有幾聲強行壓住的哽咽聲。
“回收槍支。”
一營二排從喪屍屍體上拿回槍□□手都是抖的。
張河看著指導員那被爆了頭的乾癟屍體，沉沉地喘了兩口，舉起手重重地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拿回他身上的槍支裝備。
上級的命令在這時下來了。
“是！是！收到！”
張河轉頭對大家說：“同誌們，城裡的情況比預期的要糟糕，有一些地方亂起來了，一場惡戰正在等著我們，國家和人民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立即進城，偵查隊，無人機開路！”
“收到！”
所有戰士胸前佩戴上記錄儀，上車，一輛輛軍車行駛了起來，朝著不遠處的城市疾馳而去。
而原地剩下的喪屍屍體，已經被火海無情吞沒。
……
嘩啦——
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在誌願點響起。
譚風驀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
剛才和前世一樣，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看一眼時間，自己昏睡了四分鐘。
砰！砰！
他來到窗前一看，對麵那男子已經變成了喪屍，在一個勁地用頭撞玻璃。
咚！咚咚！
他抬頭，上麵那屋的人應該也變成了喪屍，正常人不會發出這種動靜。
手機不停地震動，他打開一看，群裡已經開始報數了，他也在群裡接龍，並且發了一條語音：“三樓8號房，譚風，還活著。”
群裡接龍速度那是刷刷的，很快，群主發語音：“同誌們，知道你們還活著實在是太好了，根據現在彙總的情況，一樓的4號房、11號房，二樓的15號房，三樓的7號房……四樓的8號房……這九個房間裡的同誌沒有接龍，恐怕已經不幸。”
“其他人小心地從房間裡出來，路過這些房間的時候特彆注意，不要靠近窗戶，我們門口空地上集合。”
譚風打開琴盒，把短刀拿出來，握在手中，長刀直接背在背上。
他將門打開一道縫，扔了個東西出去，發出聲響，等了片刻，外麵沒有什麼動靜。
他這才走出去。
走廊上很乾淨，沒有喪屍。
其他人也從各自房間裡走了出來。
每一層樓有20個房間，就是20個人，三樓有三個房間沒有接龍，那就還剩下17個人。
17人一出來，突然就顯得走廊上擁擠了起來。
大家看著彼此，心有餘悸又強掩激動。
活著！他們都還活著！這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誰懂！
肖敏走過來，高興地看著譚風：“我就說，你是主角命，果然沒事，我也沒事，哈哈，我那遺書白寫了。”
邊上老大姐拍她一下：“什麼叫白寫了，這種話怎麼能亂說？”
肖敏撓撓頭：“我是高興，能活著實在是太好了。”
說著看向那7號房，走廊裡出現這麼多人，引得裡麵的喪屍非常躁動，加快了撞窗戶的速度。
“這就是喪屍？”大家害怕地看著它，隻覺得毛骨悚然，又後怕又惋惜地說，“那麼好的一個小夥子，一轉眼就變成這樣，太嚇人了。”
“天幕說的是真的，幸好我們隔離了，不然現在說不定也凶多吉少了。”
“真是感謝天幕。”
“現在該怎麼辦？”
老大姐資曆最老，說道：“先下樓，下樓再說。”
大家往樓下走去，路過那有喪屍的房間，都小心翼翼挨著另一邊走，嗖一下就趕緊越過去了，還要搓搓手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個真的是太嚇人了。
譚風走在最後，他看著房間裡的喪屍，窗戶被它們撞得哐哐作響，這宿舍已經很久沒人住了，窗戶看起來並不是很牢靠。
其實應該把它們殺了，不然就是一個禍患。
但國家雖然允許殺喪屍，但那也必須是兩個人以上在場，而且要全程錄像，不然就會很麻煩。
正這麼想著，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剛醒來時聽到的那聲玻璃破碎聲，是哪裡傳來的？
此時，二樓，人們也都從房間裡出來了。
因為二樓隻有15號房沒接龍，其他房間的人都沒事，於是大家就比較放鬆。
15號房在走廊儘頭，而樓梯也正好就在這裡，所以這裡是大家的必經之地。
大家走到這裡，有人心驚膽戰地趕緊下樓去了，有人下樓前忍不住伸頭瞅一眼15號房。
“裡麵的人真的變成喪屍了嗎？”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對麵的16號房的人說，“剛才一腦袋把玻璃都撞碎了，可嚇人了。”
一個個高人膽大的男生湊過去：“喪屍長什麼樣，真的是天幕裡的那樣嗎？誒？人呢？”
他湊近了那個破了個大口的玻璃窗。
“你小心點。”其他人這麼提醒。
“沒事……“男生這麼說著，越湊越近，玻璃窗裡猛地躥出來一張死人臉，男生嚇得大叫一聲，下一刻，一隻手伸了出來，抓住了他的臉，尖銳的指甲深深掐進他的肉裡。
“啊！啊啊啊！”男生瘋狂地大叫起來。
其他人瞬間被嚇尿了，連滾帶爬地逃下樓去，頭也不敢回，或者朝走廊另一頭跑去，隨便衝進一間房間就嘭地關上門。
“啊啊啊啊！”男生爆發出生平最大的力氣，瘋狂地往後掙紮，那喪屍死死抓著他，指甲甚至扣住了他的麵骨，硬生生借著這股力，被從窗戶裡拖了出來。
喪屍摔在地上，一口咬下了男生臉上的肉，一邊咀嚼一邊轉向其他人：“吼！”
三樓的人就是這個時候下來的，正好就距離那喪屍沒幾米。
其實男生尖叫的時候，前麵的人就想轉身回去了，但後麵都是人，一時半會挪動不開。
退不回去，前麵幾人就往樓下竄。
前麵的人往下竄，後麵的人拚命往樓上擠。
“是喪屍！”
“跑啊！”
“回去啊！”
這時擺在喪屍麵前的，就是兩條路。
樓梯往上，是一群嚇瘋了的人。
樓梯往下，是屁滾尿流正在逃竄的人的背影。
大概是還不大會上樓梯，喪屍選擇了往下撲。
“吼——”喪屍猛地一撲，撲倒了一個人，一起摔到了二樓到一樓的轉角。
“啊啊啊——”
樓梯間裡霎時間大亂。
譚風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三樓的人正瘋了一樣地往上逃，還有四樓下來的人擠在樓梯口，讓他的行動被耽誤了一下。
從上麵看到喪屍在撲咬人，他直接一撐樓梯扶手，越過眾人頭頂，兩個起落落到了喪屍身後。
拔刀一劈，砍下了那喪屍的腦袋。
那喪屍腦袋飛了出去，咕嚕嚕地滾到了一樓。
所有人啊啊啊地狂叫不止，如一群嚇瘋了的羔羊。
譚風低頭看那被咬的人，不由一頓。
是肖敏。
她脖子上正汩汩冒血，整個人都躺在血泊裡，眼下和嘴唇正在肉眼可見地發青。
“嗬，嗬嗬……救、救我……”
她艱難地說著，嘴裡不斷地往外冒血。
樓上的人小心翼翼地伸出頭，樓下的人也提心吊膽地往上看。
“啊，是肖敏！可憐的孩子！”
大家對肖敏的印象普遍都很不錯。
那個老大姐從樓上擠出來：“肖敏！天哪肖敏啊！”
她想過去碰肖敏，譚風抬起刀隔開了她：“不要碰到她的血。”
老大姐整個人一僵，隻能看著肖敏不停地掉眼淚：“怎麼會這樣？剛剛還好好的……都怪我，晚一點下來就好了！”
她手足無措地求助譚風：“現在怎麼辦？還有沒有辦法救她？”
譚風沒有說話。
一人心有餘悸地問：“被喪屍咬了的人會變成喪屍的，她是不是要變成喪屍了？”
“是不是要把她捆起來？”
譚風看著肖敏，她的臉色也開始發青了。
他說：“沒必要了。”
肖敏身體開始發抖：“我……要……死了嗎？”
老大姐嗚咽起來。
肖敏張了張嘴巴：“我的……誌願……時、時長啊……”可惜，都白積攢了。
她看著譚風：“殺了……我吧……”
她不想變成怪物，不想以那麼醜的姿態死去。她怕變成鬼，也是那麼醜的樣子。
她希望生命的最後一刻，自己還是一個正常的人。
譚風卻隻是看著她，然後移開了目光。
如果是前世，他可以給她一個痛快，但現在，他不能殺死一個還有意識有理智的活人。
肖敏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但她目光開始渙散，身體抽搐起來。
大家齊齊後退，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譚風道：“大姐。”
老大姐愣愣的：“什麼？”
“打開手機，錄像吧。”
大姐愣了一下，明白了什麼，抖著手打開手機。
很快，肖敏徹底喪屍化，吼叫著張開了嘴，譚風提起刀，一刀刺了下去。
“嘔！”有人吐了出來。
有人尖叫了起來。
有人嚇軟了腿。
喪屍！這就是喪屍！
前一秒還活生生的人，一轉眼就變成了喪屍，而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哪怕已經在天幕上看到了許多可怕的畫麵，但事情真正發生在眼前時，還是超出了想象。
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
如果說剛才看到關在房間裡的喪屍，他們還沒有什麼真實感，這一刻，他們終於有了末世到來的真實感。
一種冷到了骨頭縫裡的感覺，好像掉進深不見底的冰窖，充斥著絕望與殘酷。
肖敏那麵目全非又猙獰可怖的臉，似乎在無聲地對他們說一句話：歡迎來到殘酷末世。
大家恍恍惚惚的，突然大聲叫起來：“後麵！後麵！”
譚風拔出刀，轉身，二樓搖搖晃晃出來一個麵目殘破的喪屍，他一步一步走上樓，平靜地一刀揮了出去。
……
不久之後，兩個治安員來到了誌願點，兩人打配合，再有譚風幫忙，很快就把房間裡那些喪屍給解決了。
那兩個治安員欣賞地看著譚風：“兄弟身手不錯，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一起消滅喪屍？”
譚風問：“現在市裡情況怎麼樣？”
一個治安員臉色沉重：“不大好，雖然大家都儘可能隔離了，但就像你們這裡出了意外一樣，很多地方也都出意外了。據說有一片廠區，不知道怎麼弄的，很多人被咬了，現在那裡頭全是喪屍。”
另一個治安員說：“還有不少市民，告訴他們發現家人有異常就不要輕易開門，但很多人還是忍不住開門看看家人的情況，這不就被咬了？還有人家裡出現喪屍就不顧一切地逃出去，然後把家裡的喪屍也放了出去。甚至有人自己被抓了都不知道，還和其他人待在一起，結果就……”
“這還隻是市裡的情況，下麵的鄉鎮什麼情況還不知道。”
說話間，天上一架直升機過去，接著，又是幾架無人機。
“看，那就是去救火的，現在非常缺人手，我們非常需要更多人加入我們。”
說著，手機響了起來，他們接了後說：“星空影城那邊的隔離點有喪屍要逃出來了，我們這就要過去了，你一起嗎？”
譚風點頭：“一起吧，我加入。”
隻有加入他們，才能名正言順地殺喪屍，而多經曆一些生死危機，有利於催發異能覺醒。
兩個治安員都挺高興：“上車吧，有些注意事項我們路上說。”
譚風和老大姐打了聲招呼，上了警車。
看著警車離開，人們表情複雜。
這麼短短的時間裡，有人永遠地死去了，有人卻已經調整好狀態，投入到這個全新的世界中去。
而他們這些人，還在懵逼狀態中。
老大姐深吸口氣，對其他人說：“穿上準備好的雨衣、手套，把喪屍拖出來吧，一會兒運屍車就來了，屍體要儘快送去焚燒。”
除非情況不得已，不然並不建議就地焚燒喪屍屍體，因為擔心產生的煙霧也會帶有不好的東西。
大家都臉色慘白，很抗拒這個工作。
老大姐說：“我們要學會適應這個世界，如果連搬運屍體都不敢，那以後自己碰到喪屍怎麼辦？你們剛才也聽到了，情況不大好，還有喪屍逃出去了，現在不知道躲在什麼地方。
“或者，你們也可以離開我們誌願隊伍，但留下來，大家就得力往一處使。”
離開？現在離開，他們不知道該去哪裡，不知道該怎麼生存，而且獨自一人更加危險。
而和大家在一起，剛剛才一起共同麵對了生死，多少有了點革命情誼，什麼事都能大家一起麵對，遇到危險，還能像剛才那樣，一個電話報上去，很快就有治安員來處理。
於是，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人們穿上了雨衣，上樓把喪屍拖下來。
老大姐則去收拾11個人的遺物和遺書。
收拾到肖敏的，她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這孩子本來已經躲過一劫的，誰知道……
被選中成為喪屍的，那是命不好，誰都無能為力，可是肖敏，原本是不用死的，這樣的遺憾，更為叫人心痛。
大姐無比後悔，為什麼當時要說一句“下樓再說”。
隻要晚一點下樓，就晚那麼半分鐘一分鐘，事情就會完全不一樣了。
這件事，她一輩子都不可能釋懷。
不過她發現，肖敏的遺書上寫的收件人居然是自己的名字。
其他人的收件人都是親人的名字，還附帶著地址，肖敏卻寫了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寫地址。
大姐心裡一突，慢慢打開了信封。
映入眼簾的一句話就是：
【申請把誌願時長換成複活時間】
隔了大半張紙，最下麵才出現一句
【不能的話就算了】
大姐噗嗤一聲笑出來，淚水卻滾滾而下。
第二頁還有內容：
【韓大姐，我騙了你，我家人都已經去世了，沒有人等我回去，本來想著這次要是能活下來，憑我的誌願時長和做出的那麼一點點小貢獻，應該能在永城紮根，以後也能分配個好工作，現在看來是不能的。
這兩天謝謝你的照顧，我卡裡還有點存款，不知道以後這錢還能不能當錢用，可以的話，幫我捐了吧。還有，有機會碰到我的輔導員的話，幫我跟她說聲謝謝她這幾年的照顧。她給我介紹的這個誌願工作真的挺好的，隻是我運氣不好罷了。
希望所有活下去的人，都能好好活著。
畢竟，你們的今天，都是我奢望不到的明天。
——肖敏絕筆】
韓大姐把這信紙捂在胸口，倚著桌子緩緩跌坐下來，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