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平坐在三輪車上跟隨紅薯一起回來,隻見院子角落裡堆著空紙盒,而辛君正慢條斯理的對著單子往裡頭裝。
大約是大家著急第一時間下單付款的緣故,今天的100單基本都是一份一單,裝箱的時候就省心許多。
但張燕平卻沒注意單子,隻是好奇道:「小張哥沒帶走啊?」
辛君看他一眼:「他盯著電腦瞅了半個小時,發現一單銷量都沒有,就憂心忡忡的回去了。」
能不憂心忡忡嗎?這明擺著是財神爺實力下降,東西賣不動了。對於他這小本兒生意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損失啊!
而張燕平心虛地笑笑:「我這不是……我這不是給喬喬水個直播時長嗎?」
辛君可是全程盯著直播的,這會兒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水時長你也可以先賣貨,再請大白吃下午茶吧。」
張燕平肯定不能說自己瞎侃侃忘記了,此刻顧左右而言他:「那什麼……你吃紅薯嗎?我跟你說,可好吃了!吃的話我給你洗個大的!」
辛君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隨後囑咐道:「把皮削好。」
張燕平看著他手裡一遝快遞單子,不由心虛氣短,趕緊應了。
現在天黑的快,從彆的村子的繞路挺費神的,小張哥不是沒耐心,而是不想再多拖延下去,這才提前走了。
唉,要說這修路,假如能一夜之間修好,那多棒啊!
…
一夜之間修好顯然是不可能了,但工程隊的乾勁兒滿滿,哼哧工作,而修路的周二寶看了眼茫茫天色,忍不住又摸魚,發個消息:
「今晚我們這兒土豆燉肉,你們吃什麼?」
他那本家兄弟過了一會兒才回複:
「今晚簡單,今晚是饅頭配白菜糊。」
那一刻,周二寶險些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終於有一天我這邊夥食超過你了吧!
哼,那山裡老板一定是圖窮匕現,好夥食舍不得再給了吧?他輾轉幾個工地,可曉得這群老板們的套路了!
包工頭壓根兒就不會找那種手藝特彆好的,手藝好,工人吃飯就多。飯吃多了,夥食費不就蹭蹭的漲嗎?
天下的資本家都是這樣!
可偷摸再瞅一眼大灶上的廚師那精辟的刀法,愣是把五花切得薄如蟬翼,生怕進嘴能被人發現似的。
再想想兄弟昨天發來的紅燒魚塊圖片,忍不住口水潺潺而下。
而就在這時,對方又發過來一個鏈接:
「我們廚房的蔣師傅說他跟山下宋師傅學的,也在做直播——就播白菜湯怎麼做,你看看。」
「不聊了,我休息時間到了。」
收回手機,周二寶心頭又是酸溜溜的。都是工地上做工,怎麼你們還有正經的休息時間的?難道不是趁機摸魚,摸一會兒是一會兒嗎?
不過他今天也不用摸了。
這會兒手頭的活兒結束,接下來的程序另有安排,剛好天色暗了下來,他們這些修路的乾脆停工了。
今晚該大機械施工了,他們可以下個早班。
跟周二寶一樣回不了家的還有些其他人,大夥兒湊在一起,見他盯著手機不由納悶兒:
「等一下還要開飯,你不抓點緊回去,在這兒看什麼?」
周二寶順著鏈接點進去,一邊漫不經心的回複:
「我之前說那個夥食可好的工友,他們那大廚今天開直播說做白菜湯。」
「我估摸著呀,從今兒起,他們的夥食也要變差了。」
他這段時間沒少把人家的夥食圖片給大夥看,如今聽他這麼一說,當即就有人心酸起來:
「白菜湯啊……這晚上涼颼颼的,喝碗熱湯多好呢。」
「為啥突然喝白菜湯啊?你說這天天得油水多成什麼樣兒,才叫他們肉都吃膩了啊?」
「哎,白菜湯沒個看頭。乾活兒累了一天了,我就不愛吃清淡的。」
可大夥兒一邊嘴上說著,一邊簇擁著他往工棚那邊去。
再看看前方包工頭的八杆子親戚大廚——也不知是哪裡找的臥龍鳳雛,就他們煮飯這大米都偷!
大夥兒三三兩兩回到簡易工棚歇下,前方廚師才剛開始切土豆兒。
唉,白菜,土豆,洋蔥——哦因為大廚技術不好,不愛切洋蔥,所以他們還沒吃過。
大夥兒看得食欲全無,可肚子又餓,乾脆湊了過來:
「來來來,二寶,你把手機打開,咱看人家白菜湯做的咋樣。」
蔣小康今晚是真打算做白菜湯。
山上溫度低,白天曬著太陽,大夥兒乾活兒還穿著短袖。可入了夜,套一層厚褂子都還不太夠呢!
哪怕他在廚房裡待著,一出門兒也是渾身一涼。
於是蔣大廚就琢磨著:這樣的天兒,就該喝個熱乎乎的湯啊!
這不,昨晚上就寫好了菜單叫人送貨,如今手機架在前頭,他也生疏的開始學人家做主播了。
也不是圖掙錢,就是一個人怪無聊的。
女兒上大學了,這邊兒好點的宿舍還沒蓋好,他沒叫媳婦兒過來,廚房裡有翟小鳳偶爾來幫工的大嬸們,他平時還得注意著點。
就是這個直播角度吧,沒有背景,也沒有近景,更加沒有特寫,也不調濾鏡。
就是普普通通的員工食堂,普普通通的視角,偶爾他自己入鏡,身上都沒穿工作服呢——話說這玩意兒老宋家也沒有啊!
這麼一來,直播沒啥看頭,因此開播有兩天了,粉絲也寥寥無幾。
但對於周二寶這類的工人來說,這樣才真實啊!這才能叫他們仿佛自己也吃到了這樣的夥食似的。
因此大夥兒湊上前去嘖嘖稱奇:
「這食堂好大呀!」
「就是!這個廚房好乾淨啊,你看那個牆,雪白雪白的,柴火都沒熏過去。」
「你看地麵收拾的多乾淨啊!肯定一點兒也不粘腳。」
一幫工地乾活的大老爺們兒自然是粗糙且不太講究的,可這不代表他們對彆人的講究不眼饞。
這會兒七嘴八舌聊著天,聽著外頭有一下沒一下的切土豆的聲音,仿佛都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而鏡頭裡,蔣小康正熟練的將案板上的白菜按住,然後手中陳年的大菜刀被他使喚的好像絕世神兵,隻聽「擦擦擦」的聲響,那一層層的白菜葉兒從白潤的杆子處就被切成了細細的絲兒,露出了水分充沛的切口。
緊接著是黃綠的葉片……
而蔣小康切著白菜,一邊將刀在案板上一斜,很快就將那堆白菜絲兒攏進了不鏽鋼大盆裡。
他想了想,還是打算絮叨點兒什麼:
「工地夥食嘛,老板說隨便兒吃,但咱做廚師的也得斟酌著,量力而行。做葷那就得一葷一素,做素那就得帶著肉絲兒……既不能叫大家吃不好,也不能隨便亂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