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董家那琵琶聲,是江沼在逗娃。
瑞王讓人將琵琶送進去,說今兒貿然前來失了禮,那日去沈家聞得江姑娘的琵琶聲,便來投其所好當是賠罪,江沼還未來得及謝絕,她手裡抱著的小肉團子倒是感了興趣,抓著不放手,小指頭輕輕碰到了那弦線,聞到一聲悶沉的響聲,頓時逗得咯咯直笑。
江沼隻得謝過了瑞王。
江嫣便讓她奏一曲,這才有了董家院子裡的餘音繞梁。
本也沒什麼,夜色剛落董老夫人過來抱孩子,誰知那孩子不鬆手,琵琶翻了個底,竟露出了一個字。
那字江沼再也熟悉不過。
——是個“詔”
以往的十年之間,江沼已經算不清自己寫過多少回,又繡過多少回。
少說不下百。
江沼還曾不知羞地對江家幾位姐姐說過,這緣分大抵也是天注定的,連名字裡都能有個重樣的。
沼和詔。
不就是像了麼。
江嫣也記得這茬,一時愣了神瞧向江沼,想不通這琵琶是瑞王送來的嗎,怎就刻的是個詔字。
江沼卻叫來了素雲,讓她連夜跟著馬車跑了一趟王府,“去將這琵琶還給太子殿下。”
好不容易還清了,斷沒有再接禮的道理。
江沼非常熟悉這一套,在江陵時,太子送禮托的是周順的手,說話托的是皇後娘娘的口。
周順說的最多的是這是太子殿下送給江姑娘的。
皇後娘娘說的最多的是太子不善言辭,心裡是惦記著你的。
那時她聽的特彆順耳,每回都能在心頭泛起一層漣漪。
今兒瑞王不過是第二個周順,第二個皇後娘娘。
而她已是心如止水。
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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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裡的一盞燈火,陳溫坐在軟塌上依舊在看書,從董家回來後手裡那書就沒換過本,連頁數也是前前後後重複翻動。
外頭侍衛過來稟報說,江家四姑娘跟前的丫鬟遞進來了一把琵琶,要還給太子殿下時,嚴青還著實驚了驚,接過那琵琶愣怔地看著陳溫,陳溫卻是眼皮子一抬,一點都沒意外。
“給王爺送回去。”
等到嚴青還完琵琶回來身後就跟著瑞王,瑞王進屋後一屁股坐在陳溫的身旁,側目看著陳溫說道,“我在那琵琶底下刻了個詔字,想必嫂子是看到了,這才給你退了回來。”
陳溫沒理他。
瑞王自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陳溫比皇上皇後還了解他,這幾日他上躥下跳,弄出了多少動靜,今兒到底還是坐不住了。
見陳溫沒什麼反應,瑞王雙手撐著膝蓋,手指頭一上一下的敲了一陣,佩服他還能坐得住,鐵打的太子妃,自個兒還能弄沒,一個從小跟在他身後,愛他入骨的姑娘,竟能逼得人家主動提了退婚。
“皇兄可知,嫂子回絕了母後。”瑞王終究是對陳溫兜了底。
沈老夫人那日替皇後問江沼的態度,江沼說,“不貪權勢,不圖富貴,唯願得一人心。”
沈老夫人將江沼的原話回複給了皇後。
皇後便知結果。
從江陵給瑞王傳了信。
“四姑娘若是看上了人家,你便去沈家走一趟,將退婚書交給沈老夫人,立馬封江四姑娘為嫻樂公主。”
以母後那說一不二的雷霆手腕,
如今那聖旨恐怕已經在路上了。
皇後沒直接說要交給陳溫,
而是給了他。
便是還留了一絲餘地。
江姑娘能看上誰?瑞王早就將芙蓉城的人家想了一遍,就數董家的董淩和寧庭安最有可能,沈老夫人若是想替江姑娘說親,這兩家必定是首選。
是以,今兒他才出手,先將董淩和寧庭安套進圈子裡,扼殺了他們還未來得及生出的念頭,烈士之後,宰相府的姑娘,鐵打的太子妃人選,即便是同皇兄退了婚,還有他候著呢,怎麼也不可能輪到他董家和寧家。
瑞王這幾日的明目張膽,演的便是這一出。
寧庭安再藏得深。
他是王爺,又豈能輸過一個師爺。
陳溫跟前的那盞燈火,似乎暗淡了些,眼睛盯在上麵,那字竟是一個都瞧不清。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願得一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