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子,你背負的是整個江家的前程,當比旁人多吃些苦。”當年江老爺子便是這般嚴苛地教導過江言恒。
後來江言恒樣樣都讓江老爺子滿意,誰知道,最後卻敗在了女人手裡。
江老爺子一生的心血都花在了他身上,那日他往他跟前一跪,求著他要納了那青樓女子為妾時,江老爺子便知,他那些心血終將是白費了,從此落下了一場病,之後便搬進了裡院,再也不伸手管府上之事,也再也沒有過問過江言恒。
如今見到他回來,也沒有什麼話想說。
江言恒問了安,見祖父並不想多言,便也退了出去,快要走出那屋子時,江言恒突地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低頭收治墨寶的江老爺子,說道。
“祖父,是我錯了。”
江言恒的臉色沉寂,那邊疆的風,就同如一把利刃,在他臉上刻下了幾分滄桑,那眉目之間的神色愈發的成熟。
江老爺子沒抬頭,但那動作卻是僵住沒動。
這也算是江言恒活了二十一年,頭一回低頭認錯,江言恒又對著江老爺子,鞠了一個躬,這才轉身走出了裡院。
太陽緩緩地升到了梁前,江家的熱鬨也達到了鼎盛,江言恒同江煥去了前廳招待客人,江沼和幾個姑娘也早就回到了江燃屋裡,陪她坐著。
“你們都見著了大哥,我還沒有呢。”江燃坐在那都快被憋壞了,從昨兒晚上就一直坐在這兒就沒怎麼動過,本就已經很煎熬了,如今知道大哥回來,自個兒卻見不著,心頭急得慌。
“彆急,待會兒大哥過來背你出去,你不就能見到人了。”江嫣仔細地查看了她的妝容,回頭便對丫鬟說道,“再補一回唇脂,這嘴張張合合沒個消停的,唇脂倒是全讓她給吃了進去。”
江嫣話一落,一屋子的人笑得身子直顫。
屋裡的丫鬟剛替江燃重新抹好了唇脂,外頭就是一陣哄鬨,幾個姑娘抬起頭,就見婆子走了進來,到了江燃跟前,樂嗬嗬地說道,“二姑娘,姑爺來了。”
那婆子說完,便將手裡的紅蓋頭往她頭上一蓋,也將江燃臉上的那道羞澀給遮擋在了裡頭。
江言恒立在門外候著婆子將江燃帶回來。
那蓋頭落下後,江燃什麼見不到,走了一段,隻覺被一隻手扶住了胳膊,這才聽到了江言恒的聲音,“二妹妹當心台階。”
江嫣最了解江燃,及時說了一句,“妹妹可莫要亂揭蓋頭。”
周圍又是一陣哄笑聲。
江沼跟在江燃後頭,同幾個姐姐將她送了出去,大姐江嫣成親時,江沼見過,也大抵記得是怎麼回事,那時候江沼並沒有什麼感觸,倒是暗地裡期盼著,若是那新娘子是自個兒,來接人的是陳溫,該有多好。
如今見二姐姐頭頂著紅蓋頭,被大哥背了出去,心頭突地就有些發慌,整顆心一陣怦怦直跳。
心頭正慌時,那擱在胸前緊捏的拳頭,突地被一隻手覆了過來,江沼側目,便見沈霜對她笑了笑,“表妹不用緊張,當姑娘的誰不過這關。”
江沼也笑了笑。
這會子正是最熱鬨的時候,江沼看著江燃出了門口,也看到了永寧侯府的世子爺從馬下下來,進了府門親自扶著江燃的手,將其送入了花橋。
當也是個疼人的主。
“回吧,我最怕的就是這時候,熱鬨過後的冷清最傷人。”江芷說完就苦著臉瞧著江沼,“待我成親的時候,你們可一定得來,我接連著送你們三人,流的那些眼淚,我總得討出來。”先是送了大姐姐,又送了二姐姐,原本她也該送完了,誰知道又被江沼給趕在了前頭。
何等的人生疾苦。
江沼瞧著江芷一臉愁苦樣,心頭突地就鬆了下來,“噗嗤”一聲笑出來,江芷便抓住她不放,硬是說了她一路,說她是個沒良心的。
侯府來接親的人走後,江府當真就冷清了下來。
府上江言恒和江煥給跟著江燃去了永寧侯府撐場子,就剩下了幾個姑娘,個個都跑去了江老夫人屋裡陪著她說話。
吵吵鬨鬨地度過了一日,到了夜裡,江沼剛從江老夫人屋裡出來,就見到府上的一個丫鬟走了過來說道,“四姑娘,外頭有人正在尋您。”
江燃一出嫁,今兒江家的這場熱鬨本該結束了,然江家留下來的客人多半都沒有走,皆是些腳程比較遠的親戚,來回都得半月,怕是剛到家,江家又開始辦第二場婚禮了,江老夫人便都留了下來,安置在了院子裡,其中有好幾個姑娘都對江沼打過招呼,江沼雖不認得,但也都客氣地招待了,論起江家家族前幾輩的關係,今兒住在這裡的人,也算得上是都是親戚,江沼以為尋她的又是哪家姑娘,便也沒懷疑,按著那丫鬟說的地頭尋了過去,卻沒見著人,倒是察覺到了門口有一道燈火的光暈,便往前走了兩步出了府門,先側目往那有燈火的左手邊瞧了瞧,隻見到一盞燈擱在了地上,正詫異回過頭來,胳膊突地被人拽住,猛地一拉,江沼來不及叫出聲,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
“是我。”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聲音,江沼抬頭鼓起了兩隻大眼睛瞧著陳溫,陳溫這才鬆了手。
“殿下。”江沼想問他怎麼來了,結果還未問出來,就被陳溫摟進了懷裡,“兩日都沒見到你人了,可有念著我。”
江沼心頭微微一震。
這兩日江沼過的充實,在行宮先是文樂鬨出的那事,後來回到江府,又給二姐姐送嫁,若不是此時見到陳溫,江沼還當真沒有去想他。
陳溫低頭將江沼的神色儘收眼底,那腰上的手便緊了緊,問她,“沒想?”
江沼神色躲閃,便問他,“殿下怎的過來了。”
陳溫倒是認的乾脆,“想見你。”
陳溫從江家提完親回去後,就一直在忙大婚之事,今兒江沼剛離開,皇後也回到了宮裡,開始籌辦太子和江沼兩人的大婚。
如今宮裡可不比江家閒。
江沼聽他如此說,心頭生了些愧疚,輕輕說了聲,“這兩日太忙......”
陳溫隻瞧著她不說話,。
她倒是連個慌都不會撒。
過了半晌陳溫也沒聽她出言哄哄,便將她往懷裡帶了帶,低聲地說道,“皇後已定好了良辰吉日,明兒周順便會拿給江老夫人。”
江沼抬頭,這才看著他。
還是那張臉,沒見著的時候不想,如今見著了,竟是想了。
江沼問他,“什麼時候。”
“十日後。”陳溫說完,江沼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這麼快?”她以為最多也要半月,或是一月。
陳溫盯著她的臉,又是一陣好瞧。
十日他還嫌棄太久,若不是怕大婚太過於草率,他哪裡又等得了十日,到了她這裡,卻覺得快了。
“看來真是個沒良心的。”
江沼自知說錯了話,突地躲進了他懷裡,手臂輕輕地抬了起來,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陳溫沒動,片刻那嘴角終是在夜色中揚了起來。
“身子如何了?”陳溫問她。
江沼的臉側蹭著他的胸膛點了點頭,“都好。”
陳溫:“有沒有好好吃飯。”
江沼:“有。”
陳溫:“有沒有好好歇息。”
江沼:“有。”
陳溫又低頭去瞧她,說道,“什麼都有,就是沒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