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老太太用碎磚頭在她小窩外麵搭了一個小灶台,還細心地抹上了爛泥,這會兒正抖著手用著灶台煮粥。
石振看了她一會兒,站起身,開始清理橋洞下的碎磚水泥塊之類的建築垃圾。
這兒有不少這樣的東西,石振之前沒管過,今天卻是將之一一搬開,堆在角落裡。
他還順手收拾出一些還能用的斷磚,整齊地碼在那個老太太的窩棚旁邊。
他動靜不小,石星火跟著醒了,木愣愣地起來,問:“阿振,你要乾嘛?”
石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把這裡清理一下,你也來幫忙。”
石星火道:“哦!”
石星火應完,就跟著石振開始忙活,時不時問幾句:“這個你要嗎?”
“這個放哪裡?”
石振回答了他,他就大聲喊一句:“哦!”
石星火比石振大四歲,他媽懷他的時候得了黃疸肝炎,也就是甲肝,吃了不少藥,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生下來就有點傻,讀了六年小學,也隻認得十來個字,算個十以內的加減法都要靠手指頭。
所以,他雖然是石振的堂哥,但什麼都聽石振的。
而石振這次出來之所以帶他,一是因為石星火夠聽話,乾力氣活夠賣力,二則是石星火爸媽求的。
石星火在他們村子,乃至附近幾個村子,是笨出名的,誰不知道他讀書的時候,考試隻會畫圓圈?
他們家又沒什麼錢,石星火注定娶不到媳婦兒,他爸媽就想讓他去外頭賣力氣試試,若是能賺個千兒八百的,說不定就能說個有點殘缺的媳婦兒了。
94年,J市普通職工每月工資大概兩三百,但在閉塞的小山村,大家想要賺到十塊錢都是非常難的事情,一千塊錢,足夠付彩禮了。
石振這些年陸陸續續存下一些錢,他這次出來一共帶了一百出頭,石星火他爸媽也給了他二十塊,除掉車費等花銷,他現在手上還有八十九元五角。
這錢其實夠租房子,他們之前住橋洞,主要是他怕找不到工作以後餓肚子,不敢亂花。
他一向小心。
石振是他們村年輕一輩裡最能打的,名氣很大,石星火雖然腦子笨,但身板挺壯實,兩人之前沒清理橋洞,是沒想著這件事,現在埋頭乾活,不過一小時,就把這地兒清理乾淨了。
原本亂糟糟的橋洞,現在瞧著好多了。
忙活許久,石振心裡積壓的各種情緒也漸漸消散,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多了一份真實感。
整理完,石振又開始收拾自己的家當。
他和石星火的東西加起來也沒多少,都裝在蛇皮袋裡。他收拾好,又從中翻出一包炒米粉,一隻醃兔腿,遞給那個已經煮好粥正在吃的老太太。
他出來的時候帶了一些吃食,醃兔腿是他用自己養的兔子做的,已經蒸熟了直接能吃,炒米粉則是大米炒熟之後磨成的粉,用水一衝就能吃。
他和石星火這幾天,吃的就是這些。
那老太太驚了驚,接了。
石振背起蛇皮袋,對石星火道:“走了!”
“哦!”
石振和石星火走了,白發蒼蒼佝僂著背的老太太瞅見橋下那些之前總會絆住她的腳的石頭磚頭都不見了,擦了擦眼角。
石振沒有手表,不知道現在的具體時間,但太陽已經出來,大概已經過了七點。
石星火有點委屈:“阿振,我想吃兔腿。”
石振道:“兔腿沒什麼好吃的,我給你買肉包子。”
石星火頓時高興了:“哦!”
石振帶著石星火往汽車站方向走。
J市這個新建的車站旁邊,還建了個醫院,雖然周邊還空蕩蕩的,但已經有了人氣,也開了幾個早餐店。
小籠包一塊五一籠,大肉包一塊錢三個,石振看了看,買了四塊錢的大肉包。
肉包子約莫成□□頭大小,一般人吃三個肯定飽了,但石振和石星火是不太夠的,放開了吃石振一頓能吃五六個。
石振給了石星火六個肉包子,石星火捧著就開始啃,一邊啃一邊道:“這裡的包子真好吃,我以前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包子。”
他們村裡不種麥子,大家也不做麵食,石星火以前也就跟著父母去趕集的時候吃過幾次包子,也難怪現在吃到個普普通通的肉包子就高興。
石振三兩口吃完肉包子,又帶著石星火進了汽車站,到窗口用J市方言問:“有去長溪市的車票嗎?”
“有,半個鐘頭一輛,八點的就要開了。”
“我買兩張票。”石振拿出十塊錢,買了兩張票。
J市是個地級市,而長溪市是J市下麵的一個縣級市。
長三角這地兒,聚集了很多百強縣,長溪市就是其中之一,石振上輩子,其實主要在長溪市發展。
甚至於,他發家致富,是從長溪市下麵的一個鎮開始的。
那個鎮叫安山鎮,那裡,生活著他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