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古井巷,餘記茶樓。
雅間裡,茶香嫋嫋,舒適宜人,然而莊賢看著手裡薄薄的一張書信,卻長眉緊鎖。
韓彥到底在搞什麼名堂?竟然讓他把兩人之間的秘密通訊方式告訴給韓大人。
且不說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要不要告知第三個人知道,應該一起商量決定的,單說他這麼貿貿然地上門跟韓大人說,我和您的小兒子一直避著你們有秘密通訊的方式,現在教給你也知道……
韓大人難道不會把他當成神經病,直接給打發出來嗎?
更重要的是,到底是什麼事情,讓韓彥不能和韓大人明說,也不能讓他知曉的?
他和韓彥之間,連洗澡被婢女偷窺這種事情都可以共享的交情,難道還有什麼事情是必須要隱瞞對方的嗎?
莊賢獨坐許久,騰地起身,大步邁出了茶館。
餘掌櫃繞出櫃台趕來送人時,就見人已經出了茶館,上了大街。
不知道又出了什麼事情,這麼著急。
餘掌櫃搖搖頭,又轉身踱回了茶館。
莊賢一路回到家中,從內室的夾壁中取出一個小匣子,包好了抱在懷裡,從後門悄悄地溜了出去,一路直奔韓府而去。
兄弟的囑托,他怎麼能夠不儘心。
至於韓彥特意瞞著他這件事,等將來他回來了,他再好好地跟他算算這筆賬!
韓府,太常寺卿韓遷下衙之後,正悠閒地坐在院子裡的花架下指導長孫韓恪的功課。
韓夫人孟氏坐在一旁含笑看著,不時地給祖孫兩人添些茶水。
自從長女韓琬意外去世之後,韓遷的精神頭就一天比一天差,往常能在衙門裡待到日暮,每天似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回來時依舊精神奕奕。
可是現在一到點兒就立刻下衙回家,沒事兒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頹唐無力,暮氣沉沉的。
唯一能讓他暫時打起精神,忘懷痛苦的,大概就隻剩下指點長孫的功課這件事情了。
長子韓端忠厚有餘變通不足,在官場多年都未曾真正靠自己站穩腳跟,依舊需要他這個父親的幫扶;
幼子韓彥又是個跳脫不羈的性子,行蹤一向縹緲不定,最近更是連著一年多不見人影了,就連長女去世,他都沒有回來……
好在長孫韓恪年紀雖小,卻已是沉穩有度,而且聰慧遠勝其父,隻要用心培養,將來定能承擔起家族的重任。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你來說說,其宗義為何?”韓遷慈愛地看著長孫,出題考問。
以前他向來是端肅嚴厲的,便是對著唯一的女兒,也少有笑臉,奉行“無規矩不成方圓”的律條。
可是自打長女去後,巨大的打擊讓他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人有旦夕禍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是陰陽兩隔,對著孩子,能慈愛一分,便寬和一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