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柳賀與施允沉浸在鄉試通過的喜悅中,然而府衙前,多數士子望著長案陷入深深的歎息。
“我每日苦讀到深夜,為何仍是榜上無名?”
“此次仍是落榜,知府大人為何不取我的文章?”
當下有士子捶著府衙牆壁嗚咽起來,柳賀與施允皆是側過頭去,不願多看。
兩人雖順利過了府試,但對於落榜考生的心情也是感同身受,府考前,每回讀書到深夜,他們都忍不住想,若是考不中該怎麼辦。
數千士子,得意的也不過那寥寥幾十人而已。
有考生守在榜前不願離去,柳賀與施允原打算走了,卻聽身後一位士子語氣激動:“我要見知府!”
那士子剛吼出聲,便被兩側衙役架住:“府尊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這書生,還不速速離去!”
“知府大人,三縣共取五十士子,我丹徒隻取十四人,這十四人實有才學我便認了,但這十四人中,靳元卓出身靳家,茅鋫出身茅家,皆為本府大族子弟,第二名的柳賀製藝不過三年,此人才名始終不顯,他如何能取府試第二?”
這士子才衝出時眾士子隻冷眼看著,待他將緣由說清,滿場士子都炸了!
參加這府試的士子,至遲也是八歲開蒙,除了薑士昌這般的少年大才,哪個不是讀書數年才踏進這府試的考場?紅榜上沒有他們的名字便罷了,為何一製藝三年之人能輕取府試第二?
“我要見知府!”
“我等也要求見府尊大人!”
“府尊大人,這對我丹徒士子不公!”
“我縣試第四在柳賀之上,為何我名落孫山,他卻能竊據府試第二?”
一眾士子群情激憤,柳賀原本要走的,此刻也不由停下腳步:“這位兄台。”
“兄台莫非是勸我等莫要喧鬨?”其中方臉一位士子掃了柳賀一眼,“請知府大人複勘是考生的職責,兄台若要勸,不如先退到一邊,我等不連累你便是。”
南直士子的脾氣比彆地更大一些,尤其是蘇鬆二府,士子科考實力強勁,又與朝中大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去府衙前鬨事隻是常規操作。
柳賀略一拱手:“多謝這位兄台好意,不才柳賀,正是此次府考第二。”
“你是柳賀?”
“在下正是。”柳賀朗聲道,“府試剛剛放榜,在下本不該打擾了各位才對,隻在下每日勤學不輟,不敢有一刻放鬆,在考場中也是再三琢磨題目才敢下筆,蒙知府大人看重才取了府試第二。”
“仁兄方才之言,恕在下無法認同。”
方臉士子道:“那我便要問柳兄,製藝僅三年可是真事?”
柳賀思忖片刻,道:“若細算的話,三年還未滿。”
柳賀這話一出,眾士子更是嘩然。
若是柳賀辯解,他們或許還能將這事放過,可柳賀竟坦然承認了!
闔府士子,又有幾人敢稱自己製藝未滿三年?更何況拿下府試第二呢?
柳賀之所以承認,並不是為了刺激這些落榜的士子,也不是為了炫耀自己,隻是自縣試之日起,就有人以此貶低柳賀,仿佛說他縣試府試中的成績都是作弊來的。
下一場就是院試了,若不將這些流言扼殺了,柳賀接下來還要受無數困擾。
方臉士子神色嚴肅:“這位柳兄,在下讀四書已有十年,柳兄縱是天縱之才,能在三年內通讀經義怕是也難。”
柳賀笑道:“在下府試是府尊大人當堂所取,且在下雖不才,於讀書作文一道卻頗有心得,如若兄台非要考我,在下不介意一試。”
方臉士子當下道:“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使之然,出自何書?”
“該句出自《淮南子·主術訓》。”
“故其疾如風,其徐於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霆。”
“出自《孫子兵法·軍爭》一篇。”
“禍不妄至,福不徒來。”
“此乃《史記·龜策列傳》中之句。”
“夫聽者,事之候也。”
“《史記·淮陰侯列傳》。”
“……”
方臉士子連考了柳賀數句,卻都被柳賀一一答出,在場士子不禁感歎,柳賀製藝雖不長,但就這份博學的本領也勝過不少人了。
“這柳賀可是府城人?”
“非也非也,他是西麓鄉下河村人,丹徒縣試前十中,獨他一人出身鄉間。”
“那為何將他與靳家茅家公子放在一處?”